真是的
我们回家的路有一段因道路施工被挡住了,我对这片比较熟悉,所以我带着他从市中这边抄近道。 中学旁有一条小街,摊主们与城管似乎达成了某种特定的和谐关系,每天晚上都会有推着五颜六色商标薄膜的小推车开到这边来,大多数是些蛋炒饭烤冷面之类的小吃,也有一小部分是卖些小饰品之类。 我是高二时搬到这片街区的,到现在怎么也得有十年了。十年不算太久,一眨眼就过去了,我现在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班里最调皮最讨人恨的男孩子,拿着大喇叭到处说我是只胖企鹅,还有他毕业时塞给我的带着爱心的粉色信封。 男孩子真是种古怪的生物,用十分恶劣的方式一度打击了别人的自信,却又怀着某种难以启齿的心情。当时的我不能够理解他这种心情,只觉得这样的人很是奇怪,还莫名的让人讨厌,用戳人别人痛处的方法来引起注意,怎样都说不通吧。 总之十年过去了,我想我应该已经有了一些改变,至少我不用再一个人走这条曾独自徘徊了三年的小街,而这条街似乎还是它当初的模样,一样的拥挤而热闹。 我拉着严送玉从这些年轻的孩子之间穿过去,又一次想起我身边的这个男孩子,是那样的年轻,比这些背着书包的孩子也大不了几岁。 我二十岁的时候,还把自己当个孩子养,看到好看的发卡都会走不动道,而且因为胃不太好只能被迫清淡,每次吃到烤鱿鱼都会高兴得一晚上都哼着歌。 看见我在某个炸串摊位前停了下来,严送玉带着我往前走了两步,阻止了我与炸串老板即将开始的友好交流。 他面无表情看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小大人,与他尚显稚嫩的面庞实在不太匹配,惹得我轻笑出声。 他好会管我,而且我一点也不会觉得烦,甚至只觉得他可爱,联想到他做的寡淡汤水,我严重怀疑他那时是在故意整我,但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让他乖乖认罪伏法。 “好啦,高兴一点嘛,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同于现在的网瘾宅女,高中时我还是个蛮喜欢看书的文艺少女,大概是因为当时没有4G网络吧。 现在我客厅的书架里还有很多买来没有看用来收藏的书,我有看到它们被翻看过,虽然整整齐齐放好,但我对我书的排列莫名的敏感,一看就能看出它们是否被动过。 我猜想,严送玉应该是喜欢看书的,所以带他来了夹在道口巷子里的书店,装潢已经换了新的,老板也换成了当时和我同级的老板的女儿,但好歹还是有一些当年的味道。 令我意外的是,严送玉最终挑了一本很厚的英汉大词典,直接放到我怀里,让我帮他付钱,老板就势问出了那个她似乎一直想问的问题:“是住在附近的新婚小夫妻吗?” “嗯。”严送玉比我先答话,拉着我走出了书店。 我抬头看他的侧脸,单薄且瘦,而且身前的肚子还挺出来一截,伸手想把他手上的大词典接过来,他换了只手,无声拒绝了我的好意。 “……”我本来想问他买这个来做什么,出口前又觉得不太好听,他可能会觉得我是嫌弃他乱买,所以临时换了种说法:“打算学英语吗?” “嗯,想等等,过几个月,去考成人英语。” “哦,那挺好的,到时候你忙的话,我也可以带带孩子。” “你可以吗?” “你就可以啦?” “嗯,我是哥哥,严琼小时候就是我带着。” “你也比她大不了几岁吧?” “嗯,还好。” “那……我不会你可以教我嘛,你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啊。” “放心。” “嗯?” “我会处理好。” 趁他不注意,我挣脱了他的手,跑到炸串摊前,点了两串面筋,并迅速付款,完事儿后还得意冲他挑了挑唇。 看着他露出错愕的神情,我扬了扬手里的面筋,冲他笑了起来:“看吧,即使像你这样很靠得住的人,也会遇到意料不到难以控制的事情,你怎么就能保证自己什么都行呢?” 这时炸面筋已经好了,我接过来,朝他递了一串,看他欲言又止,我又补了一句:“没加辣,放心吧。” 他咬了一小口,什么都没说,慢生生把剩下的咬进嘴里,最后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拿出两张,并从中分出一张给我。 “杨枝,觉得我闷吗。” “不是,是觉得你不该总是压着自己,时间久了,会很累的吧。” 深秋的夜已经很冷了,他的叹息受冷凝成一团白雾,消散在略显拥挤的街道中。 “你会陪着我,要说这个,是吗?” “嗯?嗯嗯,我会陪着你的。” 他把我的手装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隔着一层布兜薄膜,贴着软软的肚子,他的肚子被裹在大衣里,里面还套了毛衣,不像他的手一样冰凉,是温温热热的,我没忍住捏了捏,他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阻止我。 “真是的……” “啊,什么?” “总说这样的话,让人怎么推拒呢。” 我抬头去看,他果然又红了眼,还扭过头去不肯让我看,别扭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