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幻想,今天的婚姻
1 在年轻的时候,我无数次幻想过我的未来。 无数次的美好幻想,加上无数次的现实打击。 每次啊、每次都像是,突然从冬天的温室里打开门一样,冰冷的寒风刺骨得很,却一下子就把我打回原形。 我终于又开始往前走,却在见到下一个温室的时候,仍旧忍不住进去暖和一下。 就这样停停走走,瞎想着进行着如今的生活。 很快,我已经过上了无比现实的日子。 可以说,和我的幻想完全不同。 完完全全。 完完全全不一样。 2 我的性格属于那种有点叛逆的,我向往的东西多多少少有些出格,但这阻止不了我的根本里还有一点懦弱。 当我父母要求我做一份体制内工作的时候,我同意了。 并且,我心里想,好吧,就这样吧,大概也没什么吧。 我25岁的时候,父母要求我相亲结婚。 这个我真的不想同意。 我高中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女生,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我们没有过所谓热恋,只有我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已。 但尽管如此,我仍然无比庆幸,现在想起时,也对于她那一次开门与我对视的瞬间,难以忘怀。 3 我高中时和我妈关系比现在好得多。 可能是从小延续下来的习惯吧,加上高中寄宿制,难免把家当做精神寄托,我那时就对我妈坦白出柜了。 那时候我妈是怎么说的? 抱歉,不好意思,我真的很想笑出声啊。 ——她说,那不是喜欢,那根本不是喜欢。 我说,那是喜欢啊,我敢肯定那是喜欢。 我妈说,那你就别喜欢了。 有时候人的眼泪来得容易得很,只要别人平静地说一句无理取闹的、完全不体察你的话,轻轻松松就流下来了。 我那时候握着手机在宿舍床上哭。 我想我妈真的,太不理解我了。 完完全全,不理解我。 再后来的后来,我跟我妈普及过很多,关于同性恋的事情,她仍然模糊带过。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问我。 我喜欢她啊!我说。 4 又过了很久一段时间,久到我对于那个女生,只剩下心里微荡的波澜了,我不喜欢她了,却还是不打算否认,我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她,当时死不悔改。 在这段时间里,我或许明白我妈是什么想法了。 我妈比我更加懦弱。 由于过去我带给她的假象,导致她一直觉得我是个十分乖巧的女孩子,安静内向,从来不逾矩。 但我在性取向这件事上,似乎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走上了在她认为可能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错路。 她比我还懦弱,她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也不能接受。 她的古板和不变通,全来自于懦弱。 对于她预料之外的事情的,懦弱。 25岁的时候,我已经明白我妈的想法了。 5 但是不可避免的,我的叛逆分子总要爆发的。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结婚! 我那时坚定地觉得自己是个同性恋。 我逃了。 我向领导请了假,然后逃了。 这种离家出走的故事,结局往往成功不了。 我被我爸抓回了家,和相亲对象见面。 这时候距离我请假已经忘记多久了,好像已经被开了自动离职申请。 我爸说,没事,那你就好好给人家当家庭主妇吧,像你妈一样。 我的眼泪这时候又流下来。 从无声,到有声。 再前面的路上啊,已经没有温室了吧。 6 我在25岁的尽头和莫群结了婚,随后又领养了一个孩子。 我也在期间去过一次同学聚会,大家都说我过得很幸福。 是啊,老公又帅又有钱,30岁以前就有了孩子——尽管是领养的,确实是大部分女性向往的幸福生活。 不过谁也没见过我和他的真面目啊。 我看向那个女同学。 她好像已经变了模样,和高中时的英气短发不同,她如今更像是待嫁的闺秀,长发飘洒在瘦弱的后背,唇上薄涂着番茄色的口红,浑身上下的首饰一样不少。 我觉得有点奇怪。 这是她,却不像她。 我至今仍为与她高中时期模样相似的人驻足,可她本身,却变了模样。 7 我趁着莫群被男同学们围起来的时候,坐到那个女生旁边。 “你过得很不错。”她看向我,眉眼间仍旧是过去的韵味。 “是啊,”我点点头,局促地用指骨敲了敲桌面,“你看上去也还不错。” “哈啊,”她勾起一抹浑不在意的笑容,“只是看起来是这样吧。” “你遇到什么困难吗?”我开口询问她,尽管和我的初恋印象不尽相同,我还是想尽可能地帮她,“可以告诉我吗?” “还是...和你老公去痛快地过日子吧!”她摇摇头,“我不需要不熟悉的人的关怀。” 说来真的很可笑,我这样一个还算敏感的人,对于她这种在我心目中十分重要的人的直白抵触,却没什么想掉眼泪的欲望。 8 我后来和莫群一起去接孩子放幼儿园,就提前离开了,没跟他们去下一场。 “你喜欢的就是那个女生吗?”他在车上问我。 我从后视镜里对上莫群的目光,又急急地避开,“...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啊,你去找她搭话,还有最后走之前看她一眼的那个。”他凑过来给我系上安全带,一股木质香顺着拂过我的鼻尖。 我早就习惯我们已婚的关系,但并不代表我此时能够接受他的随意靠近,也并不代表,我,能够接受他触碰我的隐私记忆。 如果他今天不发疯,我可以好声好气地阻止他的不当行为。 我拂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怎么能这样呢?你的同学们还在后面和我们道别呢,模范夫妻不继续装了吗?”他掰过我的脸,强行让我与他对视。 “滚,莫群。”我用力拿开他的手腕往一边甩了一下,“赶紧开车,接泉泉回家。” 莫群终于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掸了掸西装的袖子,活像我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操你妈,莫群。 我操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