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雪光
第二十八章 雪光 在眼前一片黑暗之中,秋季渐渐过去,冬季终于到来,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洪麟静静地站在窗前,蓦然问道:“外面下雪了吗?” 王祺刚好此时走进房中,笑道:“你怎么知道?方才真的忽然间下起雪来。” 洪麟转过身来,失焦的目光飘向王祺这边,含笑道:“殿下,你回来了啊,我方才似乎听到了雪花飘落的声音。” 王祺登时惊讶地说:“洪麟,你的听力已经发展到这样高的程度了?”简直好像传奇故事。 洪麟笑着说:“其实是窗外的气息与平时不太一样,格外清新了。”雪也是有气味的,清冷之中还微微带了一点甜,仿佛是冰晶做成的糖。 王祺点头,洪麟不但听觉灵敏,如今嗅觉也格外敏锐,靠嗅觉可以判断许多事,有一次洪麟便说,“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减少了颜色轮廓方面的趣味,不过别的方面倒是有更深的体会,比如说夏季的雨水,打在房间屋檐上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晰了,还能够分辨出哪些是打在瓦片上的,哪些是打在树木枝叶上的,而且雨水落在泥土里,散发出来的那一股微微的腥气,也比从前更加鲜明了,仿佛能够看到那一股雨水浸润的气息从土壤中蒸腾出来。” 听他这样一形容,王祺便也开动起想象力,眼前出现一幅图画:雨水滴落在土地之中,与泥土搅拌,升腾出一缕缕烟雾,袅袅地向空中飘着,恍然间竟然仿佛热米饭上面的蒸汽,自己看雨也看了许多年,从前确实没有兴起过这样丰富的联想。 于是此时王祺便道:“下雪的天气,空气的确是不同平常的,仿佛给层层洗刷过滤过一般,尤其今天又是下的很大的雪。” 真的是鹅毛大雪,此时是黄昏时候,遮蔽在厚重云层中的夕阳吃力地洒下一点黯淡的光,昏昏黄黄照射在地面上,雪片一层又一层地落在地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叠加,那逐渐变厚的雪层给这光线照射得,仿佛上面铺上了一层细细的黄沙,却又并不是塞外风尘的荒凉,而是一种幽幽的淡然情怀,非常宁静,非常安详,给这仿佛是连绵不绝的积雪覆盖,天地间就仿佛换了另一个世界。 这一天的晚饭,吃的是牛肉,一口嵌铜花的铸铁炭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的汤菜,牛肉和泡菜随着沸腾的汤汁微微起伏,如同海波上面漂浮的水藻,洪麟夹起一片食物,放到嘴里一尝,是一片笋片,脆脆的,很是清爽,芥辣的味道很能刺激胃口。 王祺笑道:“这泡菜牛肉煮得很好,酸笋腌制得鲜美,牛肉也非常嫩,就是要这样的泡菜来煮牛肉,才是最美妙的啊。” 洪麟也笑:“陈年的芥菜籽居然有这样的妙用,加了芥辣汁的泡菜汤,味道格外的鲜。” 虽然如今从宫廷到民间,都更加接受了肉食,然而泡菜仍然相当重要,从前历代高丽王崇奉佛教,全民禁止杀生,多吃素,少吃肉,因此对于素菜的料理便很能钻研,其中最大的成就便是泡菜,高丽的冬季漫长,蔬菜的储存一向是一个重要课题,本来只是纯粹的盐渍,还有用盐水腌,然而倘若只有酸咸的味道,终究有些单调,便在汤汁里面加了芥菜籽汁。 芥菜籽汁的做法也是从中原传来,就是将芥菜籽研成末,加一点醋,再加水调和,用细绢挤压出汁液,很是辛辣,加在腌制泡菜的盐水里,便让那泡菜的味道更为丰富,这样的酸笋与牛肉片煮在一起,中和了牛肉的肥腴,让这一道炖菜更为清爽。 洪麟很斯文地吃饭,尝了小菜之后,又去夹炖菜,然而两次夹起来的却都是酸笋,王祺笑着微微摇头,夹了几片牛肉放在他的碗里:“不要只顾吃笋,吃一点肉吧。” 洪麟一笑:“殿下,我自己来吧。” 然后吃了肉,又拿起汤匙,舀了两勺汤来喝。 王祺见他喝汤,便也舀了牛肉泡菜汤来喝,然后叹道:“如此寒冷的天气,喝这样热热的浓汤,便感觉非常舒服。” 洪麟笑道:“感到心里也是热热的。” 在这样一个苦寒的时节,炖菜抚慰的不仅是身体。 晚饭之后,洪麟与王祺坐在一起,选了一本书,李刚达朗声读着,不是历史也不是军事,而是一本翻译的唐人传奇,叫做,外面的雪依然落着,夜渐渐地深了,宫中愈发安静,内殿之中只有李刚达读书的声音,李刚达的声音非常清亮,文化素养也比较高,读起书来抑扬顿挫,十分动听,过了一阵,一篇书读完了,李刚达合上书本,静静地等待接下来的指令。 却听王祺叹道:“中土的文化真的是博大精深,像是这样的传奇,我高丽就很少有人想到要去写,难怪当年的真德王归向唐国,倒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唐国干涉攻伐百济,若非引入了中土的许多东西,我高丽该是何等的乏味寂寞,如今连年祸乱,民生疲敝,更加少人有心去想这些事。” 洪麟便道:“殿下励精图治,世事总不能便这样一直纷扰下去,总该有安宁的一天。” 两个人又谈论起剧情: “李益负心,霍小玉实在凄凉。” 王祺笑着问:“洪麟,假如你是霍小玉,会如何做?” 两个人之前的事情已经消解散去,如今的王祺也豁达了许多,因此洪麟便不必猜测他是在拐弯抹角谴责自己,洪麟想了一想:“或许会远离李益吧,无论如何,我不愿自己为了这段感情折磨致死。” 王祺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一种欣慰的笑容:“洪麟,我们两个都成熟了许多。” 感情确实是人生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然而人的一生却并不是只有感情。 两人又转入对代入霍小玉的讨论之中: “如果离开李益,霍小玉会如何?” “只怕资财上会比较困窘,已经弄到典卖首饰换钱。” “她若是节俭一些,李益离去之后,不总是想着请托关系寻找李益,或许也不至于如此,况且后来公主不是给钱十二万吗?倘若今后清静度日,这些钱大概也够终生之用。” 王祺笑着说:“虽然有铜钱十二万,然而她日常没有进项,只有出,没有入,像这样只是消耗,终究心中不安,如果像从前那样交游,只怕又不是她所愿,况且纵然不愁钱用,心境终究苦闷。” 洪麟点头:“说是与李益再交往八年,从此各分西东,自己便从此静心礼佛,以度余生,虽然也是一条出路,毕竟太过失意颓唐了一些。” 与王祺不同,洪麟对佛教不是很感兴趣,对于典籍里那些玄奥的经义,钻研得也不深,有的时候洪麟也会惭愧,自己大概天生便不具有这样的禀赋,不能够领悟那些太过精微深奥的东西,因此便显得好像没有什么学问一样,不过再看一看朴承基,对这些也是不很在意的。 虽然朴承基没有明白说过,毕竟王室之中许多人都崇信佛教,贵族中也有相当多的人喜欢研读佛经,然而从朴承基的书单便可见他的态度,只是读过几本粗浅的入门佛书,仿佛是当做了解世事一般,之后便很少去碰,日常所读的多是历史军事,诗词文艺之类用作调剂,而佛经,连转换大脑的作用都免了,这便很给自己以安慰,自己对经书疏远,大概是因为自身的愚钝,然而像朴承基这样聪明的人,有什么书是他不能够读的呢?既然他不肯花费功夫去读,便说明读不读也都没有什么要紧吧? 想来也是有趣,朴承基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每次想到他,自己就心头一紧,然而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头脑,因此面对这个问题,朴承基的取向便成了洪麟自我开解的理由。 王祺笑道:“我们在这里说,自己会这样,自己会那样,终究我们也不是霍小玉,难以理解她的处境和选择,天已经晚了,我们休息吧。” 两个人脱了外衣,躺在了床上,灯烛没有立刻熄灭,经过灯罩过滤的淡红色烛光之下,王祺侧身躺在那里,望着洪麟的脸,洪麟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真的这么快就睡着了吗? 王祺撮起嘴唇,轻轻地朝着洪麟脸上吹气,洪麟起初没有反应,不多时便微笑了起来,王祺见他没有入睡,便笑着将手伸进他的被子里,轻捻着他手上的皮肉,洪麟此时笑得连牙齿都露了出来,虽然看不到什么,眼睛却依然睁开了,视线往对面飘来,然后洪麟慢慢地便靠了过来,掀开被角,钻进了王祺的被子下面,接下来便看到那宽大的锦被之下一阵蠕动,很快几件贴身的衣物丢到了外面,锦被下此时暂时安静了,那两个人的身体拥抱在了一起,热情地亲吻着。 再之后,王祺拿过一只瓷瓶,递到洪麟手中,洪麟拔出瓶口的塞子,将里面的膏脂用手指挑出一块,伸向下方,涂抹在王祺的下体,然后便扶住王祺的腿,挺动性器,小心地向下方探去,脑中回想着已经看过无数次的下体地形,龟头如同触角一般,寻找着感觉,很快便给他找到了一个凹陷处,慢慢地投入进去。 暧昧的气息很快散发出来,因为四周帘幕围拢,那一股含着热量的气息便在这一处小小的密闭空间萦绕不散,随着气息渐浓,热度也逐渐升高,一股咸腥的味道也逐渐浓烈,乃是汗水的气味,虽然是冬季,然而宫殿下方是取暖的坑道,因此房屋之中仍是非常温暖,两个人又是这样做激烈的运动,那汗水难免便细细密密地挂在脸上胸膛上,随着身体的热气,不住地蒸发出来。 洪麟看不到王祺的神情,因此只能凭借声音与振动来判断,王祺偶尔也会提示:“往深一点……再浅一点……啊,就是这里……” 然后王祺便不再说话,只是喘息着,两条腿夹紧了洪麟,每当两个人这样缠绵的时候,王祺总是不爱多话。 床帐内的混乱持续了好一阵,才终于安静下来,王祺让人打了热水来,两个人擦拭了身体,然后终于回到床上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洪麟起了床,穿好衣服后坐在床边,眨了眨眼睛,然后走到窗边,脸朝向窗外,这个时候窗子已经支起一条缝,以便透空气,洪麟将那窗户撑开得更大一些,眼睛努力望向外面,忽然道:“有一点白亮的东西在我眼前,是庭中的积雪在反光吗?” 王祺刚刚洗了脸,闻言身体登时僵住,然后直起腰身惊喜地说:“洪麟,你能够看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