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狼人x吸血鬼,情敌变情人,清水】
【一】 艾琳哪里都好,除了眼光。 塞缪尔·洛奇那个花花公子究竟哪点值得她喜欢,弗雷挠破头皮也不得而知。 - 艾琳·赫斯伯格,弗雷·威尔登上高中后一见钟情的女孩。 当然艾琳不知道这回事。弗雷从来没告诉过她、偶尔甚至会刻意躲着她走;追她的男生又实在太多,弗雷的身影悄然埋没也是理所当然。 他也不指望在求偶上有所作为。他已经一百五十二岁了——换算成人类差不多十七八但那不重要——相对于艾琳,他已经是个老头子。老头子总有更多应该考虑的事。 自己离她远些没有坏处。她正直青春,的确该找一个更适合她的男孩、毫无顾虑地享受属于人类的爱情。 但那个男孩,绝对,不能是塞缪尔·洛奇。 - 弗雷讨厌塞缪尔。 在这小子之前,艾琳已经和好多男孩分分合合。弗雷却从没像讨厌塞缪尔那样讨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讨厌他黑一块灰一块乱七八糟的头发、讨厌他晃来晃去的小辫子、讨厌他无比适合招摇撞骗的迷人笑容、讨厌他指甲盖大小的虎牙、讨厌他软趴趴的声线、讨厌他松松垮垮麻袋一样的衣服……无论好坏,他都讨厌。没来由,没道理。 如同威尔登们祖祖辈辈刻在血液里的对狼人的那种厌恶,天性使然。 - 【二】 威尔登原是盘踞欧洲千年的吸血鬼家族、历史相当悠久。其他保守避世的吸血鬼家族相继覆灭时,积极融入适应人类社会的威尔登仍然流传。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一支威尔登旁系血脉跟随移民潮流入大西洋彼岸的弗吉尼亚、横跨整个美洲大陆最终定居于俄勒冈西南部一气候湿润的小镇。吸血鬼一百五十岁左右成年,此前身体不堪一击。为了最大程度避免受日照,白天孩子们便躺在密不透风的棺材里、万不得已的移动全靠成年吸血鬼搬运棺木完成;入夜后活动范围仅限于宅邸的地下室。生命中头一百五十年是纯粹的煎熬,棺木亦是孩子们的蚕蛹;而他们和外界唯一的联系,是那个四百岁老家教莫尔德莱给他们念过的书。 试着融入人类社交的吸血鬼一开始都会有些水土不服。虽然第一天上高中前弗雷已经将莫尔德莱告诫他的礼仪守则背得滚瓜烂熟,真浸泡在一个全是人类的环境里照样水土不服。 一开始还有几个自来熟的同学会来找他搭讪,一个小雀斑半开玩笑问他“你脸色这么差,你是吸血鬼吗”,吓得弗雷险些摔下椅子。 小雀斑很快就被怼了,但弗雷的闷葫芦样还是给一整个班的人都留下了不近人情的初印象。没多久周围便再没有人愿意理他,谁提起他都没什么好脸色、最好的评价也仅限于“白长那么好一张脸”罢了。 - 就这样被孤立下去也没什么,弗雷想。反正上学只为敷衍家里人的期许,三年就是眨眼功夫,交不到朋友也不用担心,他并没有在人类世界长期立足的打算。 还是棺材里躺着更舒服。 ——如果没有遇见艾琳·赫斯伯格,他会永远坚定这样的想法。 - 【三】 弗雷喜欢艾琳。没有人会不喜欢艾琳。 这姑娘生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举手投足自带吸睛光环。弗雷虽然活得久但阅历实在贫瘠,审美观并不能超脱男高中生平均水准。对艾琳·赫斯伯格心动,这是他和人类鲜有合拍的地方。 他喜欢她就像飞蛾追逐火光。的确是她的出现让他有了在人类社会多作停留的理由——这样他就总能见到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也好。 - 他和艾琳之间为数不多的交集是艾琳把一个什么演唱会的门票交到他手里那回。 “嘿,我们乐队的live,来捧个场?”艾琳朝他笑笑,视线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秒,转而就跑去和下一个人搭讪了。 弗雷指腹捻着光滑的纸面,上头残余着艾琳的体温。 乐队叫Werewolves,光是名字就教弗雷牙痒痒——更何况他本就对集聚和狂欢抱有深切恐慌——新生团体、没什么名气,听说是艾琳校外的几个朋友办的,最近一年才开始在油管上发单曲。线下演唱会的票卖不出去,最后靠白送才不至于砸手里,好在学校里没有人会拒绝艾琳的请求,说捧场就去捧场。 几经纠结终于决定硬着头皮去的弗雷,也不例外。 - 弗雷没想到会因此和那个小白脸正面交锋。 演唱会开始的时间是放学整一小时。因为白天行动笨拙迟缓、自然不善和人类争抢,加之赶上了晚高峰,他和往常一样连着两班公交都错过了,躲在站台后眼睁睁看着艾琳被她的好友们簇拥着上车,他突然心生退意、觉得这演唱会根本没有去的必要,左右演出名单里也没有艾琳,在观众席上的攒动人头里找艾琳只会让他眼晕心慌。 要不不去了吧。不知道艾琳会不会失望。不过,少他一个,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弗雷攥着和他手指一样冰冷的票,像攥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纪念品。脑袋往围巾深处缩了缩,偏长的刘海耷下来遮了大半脸颊、只露出一双没精打采的眼。 弗雷靠着站牌干站了好一会儿、做什么都没兴致。蓦然让一阵风吹到眼晕。 一抬头,眼前停了一台通体漆黑的Triumph凯旋——是叫这个来的,莫尔德莱前些天和他提到过一些流行的摩托车型号,虽然他也记不清楚太多,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他只知道他不喜欢这台机车,因为恨屋及乌。 机车上的人戴着头盔,一身皮衣勾勒出熟悉的修长身形。他将车身停稳,一只脚踩在地上,摘下头盔别在腰间,灰黑相间的半长发顷刻飞扬倾泻、披散肩头。 “嘿,哥们儿,汉庭顿酒店是吧,我送你一程?” 他笑得那么灿烂、一边的尖牙都露出来,像个拉到活的黑摩的司机。 - 塞缪尔·洛奇。 不是本校的学生,但弗雷见过他不止一回。Werwolves吉他手克里斯据说是他哥。和门票上印的高大健壮的克里斯不一样,塞缪尔看上去倒像个桃花缘不赖的轻佻纨绔。艾琳几乎天天都坐这小子的机车回家,翻身跨上后座的时候熟练又自然地搂住他的腰,有时还会把脸贴在他背上。弗雷看得心里酸涩。 有人说艾琳和塞缪尔在交往,也有人说他们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弗雷希望哪个都不是真的。他只想艾琳和塞缪尔早日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排斥归排斥,这份情绪化的私心又会让他愧疚、百爪挠心。 活得这么纠结,真不像一个一百五十岁老头该有的样子。 - “赫斯伯格搭上一班公交走了。”弗雷努力放平语气,心里乞求塞缪尔快点离开他的视线。 “我知道。我不是来接她的。” “哈?” “我来接你。”塞缪尔凑上来,鼻尖和弗雷咫尺相隔。弗雷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哎,你到底坐不坐?还有半小时,你再墨迹该来不及了。” 他好像真的在替自己担心。弗雷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总之是一口气哽在心头。吸血鬼的心海底的针,他突然又不想回家了,不然好像白白向塞缪尔认输了一样;莫名的冲动驱使他扭身便跑。 “不用了,”他闷声闷气道,“我自己走着也能去。” 弗雷疾步前行,差点忘了自己这跳绳也能跳晕过去的身板根本禁不住折腾。跑出去两三步他便体力不支,头晕眼花脚底打滑,左脚绊右脚脸朝下摔倒在地。 弗雷匍匐在地上,明知行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后背上也迟迟起不来,双手悄然攥拳、手背暴起道道青筋。吸血鬼痛觉迟钝,这一摔身上的确没什么感觉,就是心里生不如死。 丢人。活这么大来没这么丢人。 “嘿,你……没事吧?” 弗雷认命似的抬起眼睛,塞缪尔就蹲在他跟前。 灰发男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朝趴在地上的弗雷伸出手来。弗雷没有回答他、也没去接他的手;他往后瑟缩一二,只想躲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塞缪尔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像对待玻璃制品一样将他扶起。 “哎你手好凉。”对方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不用你管。”弗雷有些心虚,甩了下手腕,可惜以他的力量完全挣不开塞缪尔。 “还是我送你吧。嗯?” 弗雷闭了闭眼睛。好吧,至少短时间内再也别让他看到塞缪尔的脸。 “……随你便。” - 弗雷坐在塞缪尔的车后座上。脑袋虽然低垂,腰板却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把着车座前端的皮革制凸起。原因很简单,和塞缪尔产生肢体接触会让他过敏。 “你还是抱紧我一些好。” “不用。” “上桥了会加速。我怕把你甩出去。” “我说不用……啊——” 说加速就加速,弗雷一瞬失了重心、惊呼出声,反应过来的时候机车正在立交桥上驰骋,而他自己不知何时真的紧紧搂住了塞缪尔。 灼烧一般的体温,一时让弗雷喘不过气来。 “这就对了,小倔驴。” 弗雷搜罗着脑海里仅有的脏话,然而他并没有力气说出口。如此风驰电掣让他错觉被抛上万丈高空,他连呼吸都是虚浮的。而眼前这个他最讨厌的家伙,却是他仅有的安全感的来源。 弗雷开始走神。塞缪尔很瘦,却并非想象中皮包骨头的僵硬,恰恰相反,是那种很柔韧纤细的感觉,总之……他说不清楚。 “在想什么?”疾风中飘来塞缪尔的声音。 “没……”弗雷囫囵道。 嘶。更丢人了。 - 好歹提前五分钟将将赶上。弗雷七荤八素跟着塞缪尔进了电梯,习惯性找了个靠后的角落猫着,时不时偷瞥一眼塞缪尔的背影。 他身量不太高,但丝毫不显纤弱,反而利落又挺拔。加上整天都笑呵呵的,比起佝偻又阴郁骷髅架子一样的自己,他会受人欢迎的确是理所当然。 搭了他一趟便车,弗雷对塞缪尔的厌恶都不那么坚定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塞缪尔究竟是纯粹的厌恶,还是厌恶之余掺杂着羡慕、嫉妒、自暴自弃的无奈……随便什么。 大概算吃人嘴短吧。 “……谢谢。” “什么?”塞缪尔微微扭过头来。 “我说谢谢。谢谢你送我。”这话实在有些烫嘴。弗雷说完就咽了口唾沫,心里翻来覆去默念只是出于礼仪守则、只是讲礼貌…… “嗐,不客气。”塞缪尔笑着耸了耸肩。 弗雷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了。他深感无力,好像自己是只刺猬、为了自保高高竖起尖刺,结果被不锈钢材质的塞缪尔徒手摸了背并笑着夸赞“真可爱”。 “到了,威尔登。” “什……么?” 投屏上一个F5,塞缪尔已经站在了电梯外头,一手拦着电梯门。 “到了。”他又在微笑。 - “哦,嗯……” 弗雷脸有点烫。晕车后劲太大了。 - 【四】 演唱会乏善可陈、都是些缺乏记忆点的口水歌,艾琳的串场也无法让愈发冷清的会场躁动起来。只有间歇时段会有稀稀拉拉的声音喊“安可”。 “Sam,外面有点尴尬……”艾琳余光瞥了一眼场下越走越少的观众,忧心忡忡,“节目单才演了一半,人只剩不到十个了。” 塞缪尔“啧”一声、揉了揉眉心,又抬手拍拍艾琳的肩膀,转而从吉他手克里斯手中接过电吉他向台上走去。 “我试试。能留住一个人也好。” - 弗雷找了个最靠后的凳子坐着发呆,眼前一直让灯光晃得朦朦胧胧。其实他早就想走了,只是太久没吸血、肚子饿,不想动弹。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好的,女士们先生们,我来给你们唱一首。” 定睛一看,塞缪尔·洛奇在台上,怀里抱着电吉他,从舞台的角落搬来一个高脚凳坐在上头。 奇怪,节目单上也没他啊? 前一秒还红橙黄绿闪到扎眼的灯光,不知何时换成了不那么夺目的深蓝,大片大片,披在塞缪尔肩头、手背上、睫毛尖。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了两下琴弦,然后直接清唱起来—— “…… Firefly e bae, make the night as bright as day. I,ll be looking out for you, tell me that you,re looo. ……“ 唱到副歌部分的时候周围仅剩的几个人也打着哈欠骂骂咧咧走了。“靠,他唱的什么!”“这也太简陋了吧。”“炒的又是哪一年的冷饭啊,无聊死了。”…… 终于偌大一个会场里只剩下弗雷一个。 塞缪尔的歌声清亮又温柔、带着细微的沙哑和甜蜜。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离开的人,只自顾自唱下去,半睁的眼睛貌似懒散,淡褐色的眸子却又一直望向台下。 弗雷怀疑他在看自己。隔着几排空荡荡的座位,隔着昏暗的舞台打光,他将他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清清楚楚。这不是自作多情,是一百五十岁老头子的直觉。 那首歌也像是在唱自己。每一句词都是。 所以这算什么?听情敌给自己唱情歌!? 弗雷心口无名火“腾”地蹿了老高,终于坐立难安。但礼仪守则里写了,听音乐会半途离场是不礼貌的。于是他只好等着、等塞缪尔唱完最后一句仰起头来,这才起身、闷头离开。 - “Oops,没留住。”塞缪尔望着空荡荡的会场,皱着眉挠了挠头,苦笑一下。 吸血鬼果然难追。 - 【五】 塞缪尔一星期没来接艾琳了。弗雷想他应该高兴才是。 但事实是他很沮丧,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么久以来,“讨厌塞缪尔·洛奇”似乎已经成了弗雷的日常。就算厌恶的情绪只能给他添堵,塞缪尔的人间蒸发也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又或许……不止是添堵。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自己对塞缪尔真的只有“厌恶”吗? - 弗雷做事拖拉,每天都在晚上七点之后才能回家。他倒也不担心自己会遭遇不测,毕竟成年吸血鬼都是不死之身。 除非遇见了狼人。不过那怎么可能,狼人和吸血鬼早八百年就签订停战协议了。虽然民间仍然时有冲突和伤亡,但那也是千分之一的概率。 那个千分之一总不可能是他自己。 - 演唱会结束后不到半月,那天是月圆夜,弗雷和平常一样没放在心上。他脖子上挂着莫尔德莱送给他的纯银挂坠,就算出了事也会派上用场。 下了公交车,他还要走一刻钟穿过布雷斯顿街才能到家。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千分之一的概率还是降到了他头上。 走着走着,隐约听见低哑的嗥叫。一开始以为是野狗磨牙,直到吸血鬼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十英尺开外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弗雷猛地回头,正好撞上那头有他两倍高大的狼人张牙舞爪向他扑过来。 小镇的警备和监控系统都不太完善,眼下弗雷就算喊破喉咙也叫不来救星。他刚想把脖子上的银器亮出来,却没想到那么小一块银对于这样一头狼人,威力不比美工刀强多少。狼人一爪子将他拍倒在地,整个挂坠支离破碎地飞了出去。 弗雷躺在地上、耳畔嗡嗡作响,脑袋里也一团糟、胡乱地运转着——徒劳的应激反应。 “塞缪尔……”他无力地念叨那个名字。 一直以来对那小子莫名其妙的排斥,似乎也有了头绪。他就该讨厌塞缪尔,就像吸血鬼天生与狼人水火不容。 亏他还琢磨呢,他和他之间,跟死对头有什么不一样。 弗雷看着狼人高高抬起的手掌,刀刃般的爪反射了森冷的月光。 塞缪尔还是对自己下手来了。所以那趟便车、那些笑容、那首莫名其妙的歌……之前的种种,又算什么呢? 有点可惜。他还什么都没想通。 - 【六】 不知过了多久,弗雷撑起沉重的眼皮。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意料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不过耳畔的确传来拳拳到肉的捶打声。弗雷僵了半晌的四肢总算恢复了知觉,撑着上身坐起来,只见从不知何处又跳出来一头狼人。两只两米来高的巨兽扭打在一起、翻滚于昏黑之间,粗犷低吼交织着嘶哑的呼吸、不绝于耳。 还有?! 弗雷晃晃悠悠站起来,因为腿软不得不扶着路灯杆。 占据了上风的狼人甩开它的对手,趁对方还在地上痛苦挣扎,一扭头大步向他奔来、二话没说一把将呆滞的弗雷拽起扛上肩膀,绝尘而去。 ……是来救他的? - 狼人扛着弗雷一路狂奔、却不是往弗雷家的方向,而是直直闯进镇西南部那片小树林,飞过视线的尽是黑压压的枝叶,这才渐渐放缓了脚步。 弗雷头晕眼花、低垂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呼吸,被狼人轻轻放在地上。后者身上的气息和最初那头狼人并不相符,相反倒是像极了另外一个人。 狼人的气味让弗雷本能地恐慌,恐慌之余却是劫后余生的心安。真矛盾。他从未听过狼人救吸血鬼的先例,他还不能把所有信任都押在这头狼身上…… 弗雷睁开眼睛,狼人却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你没事吧?”还有熟悉的声音。 天色很暗,头顶却也有月光细碎地洒下来。弗雷狠狠眨了两下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塞缪尔?!” 塞缪尔·洛奇真真切切站在他跟前,身形让方才的巨狼衬得分外娇小。他的衣服大概是让狼化后的体型撑破了,破布一样挂在他身上。 哦,不对。不是“他”。 弗雷的视线在塞缪尔胸口的弧度上停了一秒,又匆匆撤走。 “在想什么?”塞缪尔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喘息。弗雷能想象到这家伙脸上揶揄的笑意。 “没什么!”弗雷矢口否认,视线却忍不住落在塞缪尔肩头,那里多了一条大约八英寸长的伤口,还在汩汩淌血。 狼人受伤后痊愈得很快,他的担心会显得很多余。然而他还是说了出来,“你……你受伤了。” - 塞缪尔其实是狼人,和塞缪尔其实是女孩。一时分不清哪件事给弗雷带来的震撼更大。 当然他也来不及震撼。血液的腥锈味道很快弥散在空气里,挑逗着塞缪尔的饥饿感。各种因素的阻挠下,脑子渐渐转不动了,心口的躁动让他一时忘记了礼仪守则、甚至忘了掩饰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捂着小腹呢喃道,“血……你在流血……” 不过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对面可是一只狼人。 “给你尝尝?”塞缪尔话音刚落,沾满了血的手指已经伸到了弗雷嘴边。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下意识地辩解,然而塞缪尔的手熟练地撬开了他的尺关,手指探进他的口腔。 血液的甘甜侵入舌尖,顷刻间注入四肢百骸。慌乱又疲累的年轻吸血鬼,一时间总算恢复了些许。 他难以抗拒地伸了舌头、温顺中透着渴求将塞缪尔的手指舔舐干净,双眼都微微眯起。塞缪尔印象里的吸血鬼都是些苍白枯槁的老头子,这般年轻可爱的新生灵实在少见。一时兴起,手指恶作剧似的在他的口腔里搅合起来,引得他“嗯嗯唔唔”地低喘、像某种被摸了肚皮的小狗。 “够、够了!”被搅得心里犯了别扭,弗雷欲盖弥彰吐出塞缪尔的手指。幸亏吸血鬼没有心跳,不然他的心率会飙到150。 如果他会脸红的话那就更可爱了。塞缪尔想着想着,差点笑出了声。 - “艾琳她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塞缪尔,是个女孩……” “她一直都知道啊。” 弗雷低下头、看着杂草丛生的地面。 “你……你会杀了我吗?” “杀了你?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了你是狼人。” “那当然不会,”塞缪尔摇了摇头,脑后的辫子像狼尾巴一样甩来甩去,“我早就知道你也不是人类。我说的对吗,小吸血鬼?” 弗雷愣了下,“你都知道我是吸血鬼了,为什么还要救我?” “刚刚那头狼是我朋友,他不会怪我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吸血鬼,你不是应该讨厌我才对吗?” “可我不讨厌你。”塞缪尔道,月光把她没心没肺的笑容勾勒得分外温柔。 “我喜欢你。” ——弗雷·威尔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 “为……为什么?” “因为,”塞缪尔的脸在弗雷眼前缓缓放大。她好像,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讨厌了。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 - 【七】 塞缪尔·洛奇今年一百四十六岁,全世界仅存的十一只洛基山狼狼人之一。 狼人和吸血鬼不同。相较于在棺材里躺了一百五十年的弗雷·威尔登,塞缪尔已经在人类的世界生活了一个多世纪,换了无数个假身份上了快六十年的高中。大多数和她熟稔的人,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都下意识疏远了她。她不怪他们。 艾琳是个例外,为数不多的例外。 她和艾琳是在网上玩乐队的时候认识的,没想到会是一百多年来的第一个人类朋友。但塞缪尔也很清楚,艾琳·赫斯伯格,还有她之前一百多年交过的所有朋友,最终都会离她而去。生老病死,人就是这样短命又脆弱。经历的重逢和别离多了,她渐渐明白自己万众瞩目也好、独来独往也好,怎么都无法完全融入这个世界。她所能做到的,只是活在其中而已。 相信弗雷·威尔登也是如此。 她第一次来学校接艾琳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小子,那时候她就猜出来他是吸血鬼。 她最初的确觉得他和其他吸血鬼一样讨厌。但有时又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笨拙又怯懦地活着、无时无刻不想逃避,却又向往着最耀眼的事物。像只漂亮又懵懂的毒蝴蝶,那么危险、那么易碎。 要说啊,他直接和她在一起算了,谁也不祸害。 不然她才懒得如此大费周章,又是飙车又是唱歌,欲擒故纵在先、英雄救美在后。所有能想到的求偶招数,她全用了一遍。不得不说,吸血鬼真的很难追。 但她觉得她就要成功了。 - “我说啊……” 塞缪尔送走了惊魂未定的弗雷,一刻钟后,乐队的吉他手克里斯跟了上来,“不就是演个戏吗,你刚才好像真的要打死我一样。哎,伤口的仿妆还挺逼真。” “那是。追人可不得多下功夫。”塞缪尔扯了下嘴角,拍拍克里斯的肩,接过他的手帕将肩头的残血擦拭干净,“谢谢你的血包,老哥,改天请你吃牛里脊。” “我说,你真要和那蝙蝠小子在一起啊?”克里斯把卫衣抛给上身近乎一丝不挂的塞缪尔。 “当然。我觉得我和他是……那个词什么来着,对,天造地设。” 克里斯为他妹妹无畏的任性叹了口气。 “悠着点吧,家里可没有那么多血包给你糟蹋。“ - 【八】 第二天下午放学时,弗雷终于再次在校门口见到了塞缪尔。艾琳也在。 经过了这一系列事,弗雷似乎已经不那么在意艾琳了。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塞缪尔身上,虽然他还不太想承认这一点。 艾琳看弗雷来了,朝塞缪尔挤了挤眼睛,“以后我是坐不了你的摩托咯,Sam。” 塞缪尔还没反应过来,艾琳已经和另外几个女孩有说有笑地去公交站了。留下弗雷和塞缪尔四目相对。 “你想说什么?小吸血鬼?” 塞缪尔的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金色,眼角也微微上挑。仔细一看,尽管没有变身,她也已然很像一匹狼。这匹狼说他们是同类。 或许她是对的。和一个稳定的宿敌纠缠不休,比起把生命浪费在注定无法长久的单相思,他也说不上哪样更好。 反正他和塞缪尔都还有很长的生命,那就试试。 “塞缪尔。” “嗯?” “我想了想。或许我们的确可以先交往一段时间……我是说,我们。” 塞缪尔靠近了些许,一只手毫不见外揽住了他的后颈。弗雷怀疑她把自己当成了猎物。但他不想逃。她的掌心很温暖,他觉得这样也不赖。 “你这是答应了?” “……嗯。” “丑话说在前头,我的血不好喝。”塞缪尔歪了歪脑袋,“但我的吻技还可以。” “闭嘴吧唔——” 狼爪牢牢扣紧吸血鬼的后脑,塞缪尔和弗雷的唇舌终于抵死纠缠。 - 【九】 塞缪尔和弗雷都不知道,他们的恋情究竟会是长久的惺惺相惜,还是朝生暮死的三分钟热度。毕竟狼人和吸血鬼之间刻在骨血里的相斥基因,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扭转。 不过,他们倒是都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快地厌倦对方。 若是分道扬镳了,将来几千年的时光,该有多无聊啊。 *Atee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