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圣澳兰分班标准与其他学院不同，按照入学时间的长短区分级别，每三个月是一个分水岭，入学满三个月以内是1级，六个月以内是2级……以此类推，总共12级，每级约10班，每班最多30人。

    级别变动会有一个礼拜的缓冲期，需要换级换班的人在这段时间结束後会统一调动，降低零散流动的比率。

    由於毕业方式采取自主报考，外加每个人数值成长速度、达标时间长短不一，因此班级人数会有小幅增减的状况发生。

    学院一般九点才开始上课，若海依作为新生，又是入学第一天，还没八点半就来到导师办公室，多亏昨天亦褚季有先带她来走过一趟，不然学院这麽大都不知道要怎麽找。

    当初学校安排结果下来时有发一封通知书到她的智脑里，只是她还不熟悉智脑的操作所以压根不晓得，还是亦褚季告诉她後才打开来看的，上面连她的班级都分配出来了，在1级3班。

    若海依抬手轻敲了两下门，没过几秒门就自动打开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心里有点紧张。

    办公室宽敞明亮，窗框上摆着几盆绿植添加生气，空气中散发淡淡的清香，一名戴眼镜的年轻女子正坐在老板椅上低头写东西，等她进来後才停下手边的事抬头看她。

    女子的眼神犀利明朗，若海依第一次被这种目光凝视，有些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好在对方马上就发现自己的视线害人紧绷，她柔和眉宇後主动开口问道，「你就是今天入学的新生吧？」她打开光脑调出资料。

    「是的，我叫若海依。」她缓了缓心绪，背挺得笔直，语气却难掩紧张，「老师您好。」

    被她严肃又强装镇定的礼貌样子逗得嘴角失手，女子向後靠着椅背，两手搭在扶手上，轻松的神情与一开始判若两人。

    「老师喜欢有礼貌的孩子，特别是像你这种长得漂亮的小女生。」她面带笑意地看着她拘束不自在的样子，精明似扫描仪的双眼已经将她摸得通透。

    在她感到羞赧不知如何回应之前，女子话锋一转，将话题拉了回来。

    「我叫纭丹，是1－3的班导，未来的三个月内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她招呼若海依到沙发入座，又唤来居家型机器人替两人备好茶水跟点心，接着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刚刚没注意，现在一看才发现你的眼睛好特别。」

    话刚落下，如她意料之内的，那双紫红大眼瞬间闪过惊慌和害怕，彷佛她简单的一句话就在她的心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企图吞噬她的神智。

    纭丹从若海依刚进门就在观察她，小姑娘的眼睛一直都在若有似无的闪躲，虽然看得出来她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但下意识的反应却很难如她所愿，偏偏那反应又与怕生不太相同，纭丹暂时也猜不出原因。

    直到她看见小姑娘连对着机器人都透着不自觉的谨慎与礼貌，这才有了具体的猜测，估计在她之前生活的世界里，曾经因为自身异於常人的地方被归为「异类」而遭受了不好的经验，才导致她时刻都如此战战兢兢。

    现在她的反应恰好证实了她的猜测。

    「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而且老实说真的挺漂亮的。」她连忙安抚道，不过说的确实也是真心话，虽然老师有必要了解学生，但看她这麽抗拒慌乱的样子还是隐约浮出罪恶感。

    「我没事的老师，是我反应过度了，对不起。」若海依深吸一口气，尽力按压住自厌的情绪，她垂颈望着被自己紧握的杯子，茶水的表面倒映出一张沉闷黯淡的脸。

    其实她知道即便来到这个星球，自己的潜意识也一直在规避所有的视线交流，只要别人不提，她就能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好像过去所有的事都随着「除名」一同被抹去，结果现在对方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自己却如同惊弓之鸟似的，将她的自欺欺人晾敞於光下。

    就算倾尽全力也无法摆脱噩梦的枷锁，再次认知到这个事实，铺天盖地袭来的绝望让她的鼻腔霎时发酸。

    消沉感就快化成实质般将她包裹起来，纭丹暗叹一声不妙，果断起身朝她走去，在她身旁落座後抬手轻拍她的背脊。

    「虽然不知道你之前都遇到了什麽，但这里是帝国，是锄强扶弱的地方，更是弱肉强食的战场。」她止住话语。

    若海依抬头看向她，眼尾还泛着淡淡水气。

    「你的领导员有告诉过你圣澳兰的校规吗？」

    「有，校内禁止使用能力，一旦被抓到会依情节论处，严重者可能会被退学，且不得再入学。」她回想亦褚季当初在带她浏览时说的话，其他还有像是禁止在校外进行无形买卖，禁止利用校誉接受雇佣等等。

    所谓的无形买卖就是利用自身的能力获取不当利益，繁华强盛的背後往往伴随着幽深暗流，就像照不到光的角落总是容易滋生阴暗，帝国的地下经济体系庞大，黑市的存在更是将之推向了高处，在黑市中任何买卖都有，其中不乏有出卖能力换取所需的交易，虽然圣澳兰清一色都是贵胄名流，却也有不少出身平庸的异界人才，难保不会受到诱惑腐化，因此才有了这样的规定。

    「没错，校内的确四处布满了流动式天眼用於监视巡逻，但我必须告诉你，事实上有很多被允许的死角。」她细声抛出震撼弹。

    「……什麽？」若海依微愕。

    「还记得我方才说的吗？这里可是弱肉强食的战场。」

    这时居家型机器人移动到纭丹的身侧，它贴心地提醒再过十分钟第一堂课就要开始了，然後又慢慢地退回了原本的位置。

    「看样子没时间闲聊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凭你的S＋属性，要想反击欺负你的人是轻而易举的，毕竟他们要真想对你不利，也只能在死角出手，你完全不需要顾虑被抓的可能性，但下手的轻重，你可要好好掌握。」纭丹一脸淡定地讲出惊人言论。

    这、这话从老师口中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若海依瞠目结舌。

    然而纭丹的言词又戳到了她现在的脊梁骨上，先别说她有没有将欺凌者暴打的气魄，她能不能如愿使出能力才是重点。

    看来这下子她只能乖乖待在教室不乱跑了……

    「走吧，到教室去。」纭丹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下裙摆，又交代机器人收拾好桌面，这才带着若海依离开办公室。

    当纭丹领着若海依站在台上时，惊艳的、不屑的、不怀好意的……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在地球时她常常转学换环境，对於这样的流程已经很是熟悉，但每一次对她来说仍像酷刑一样难熬。

    若海依的脑袋有点发懵，纭丹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清楚，她微微垂下眼睑，强迫自己从过去中抽离。

    「……就这样，所以希望接下来各位能够好好相处，都给我安分点啊。」纭丹露出「慈爱」的笑容，又偏头对她说，「你也简单说几句吧。」

    若海依扬睫扫了台下一眼，紧张地咬了咬唇瓣，怯怯地开口，「我是若海依，请多指教。」

    底下窃窃私语声不断，介绍时纭丹没有提及她的数值，但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早在她入学前就已经有风声走漏，大家都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然而细听的话却是有一半都在议论她的外表。

    人总是因为异於常人而遭受非议与排挤，倘若刚好自身条件又胜人一筹，便形成了催化剂，使破土而出的恶念迅速增长。

    若海依很美，却不是放肆张扬的美，是一种沉静典雅的美，如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美而不妖，艳而不俗，纤尘不染。她的脸庞似精雕细琢般白玉，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眼间更是透出楚楚可怜的娇媚与一丝若有似无的怜哀，长发披散於圆润精巧的肩膀，宛如一尾油黑发亮的灵蛇，绽出光亮的鳞片，缠绵在欺霜赛雪的一身姣好皮肉上。

    那双紫红色的水眸软糯清纯，更是彷若揉碎了星河般璀璨诱人。

    或许这才是她饱受欺凌的最大原因。

    「好了安静。」纭丹沉声道，她伸手轻碰若海依的手臂，语气变得温柔不少，「你就坐到靠窗那排的第三个位置吧。」

    若海依轻轻点头，垂眼往边上走去。

    一路上被行注目礼，走到座位时她与坐在後方的单马尾女生对到眼，对方正不眨眼地盯着她看，眼里的兴趣浓烈，若海依对她友好一笑。

    低级别班级的课程以理论居多，其中还包含帝国的历史，次元的科普，能力的基础应用……等等知识类课程，动态课与实战课则要等到之後才会碰上。

    若海依松了口气，这代表她还有时间可以琢磨自己的能力，她想先上网查一下有没有人遇到跟她同样的问题，再不行的话就去问问亦褚季或纭丹。

    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若海依一直待在位子上没离开，纭丹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在搞不清楚状况前她不敢随便走出去，教室跟走廊都布满天眼，她只要不出去就很安全。

    可是……

    若海依趴在桌上叹气，现在是中午吃饭时间，教室里剩小猫几只，圣澳兰没有规定只能在校内用餐，大部分的人都到外面去了，她一没伴二不熟，又害怕踩到盲区，她想以後还是先提前准备好午餐好了……

    枯坐着饿肚子也不是办法，她决定去食堂随便买点东西回来吃，减少在外逗留的时间。

    凭着记忆匆匆走过花团锦簇的庭院，穿越精美狭长的廊道，路上吸取诸多探究的目光，如细针扎在身上般令人难以忽视，若海依忍不住加快脚步。

    偏偏越怕什麽便来什麽，在经过最後一个中庭弯道时，面前出现了三个制服袖口为墨绿色的人挡住了她的去路，若海依努力在脑中翻找资讯，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三级的颜色。

    连入学第一天都无法安稳度过，她这是什麽运气……

    「你就是那个S＋？」为首的女生一头栗色短发，不怀好意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起来也不怎麽样，长了一副惺惺作态的嘴脸，你真的是凭实力进来的？」

    若海依不安地用余光寻找天眼，万一这里恰巧是盲区就完蛋了。

    至於对方所说的，类似的话她已经听到耳朵长茧了，而且这种程度的言论在她听过的话语当中只能算小儿科，起不了攻击的效果。

    她还能替自己下评论，由此可见她被抹黑得多严重，她苦中作乐地想。

    见她神游天外，深深觉得自己被鄙视的女生顿时一脸怒容，她上前一步，指尖正准备召唤自己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