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
“锵锵——” 冰凤的悲鸣回响在天地之间。 她再也撑不住冰凤的形态,转换成人身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哥哥……”本该清冷无双的少女面上再没有了昔日的平静,明明她也身受重伤,神力所剩无几,却仍努力地想为怀中人输送一些。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哭出来了,“求求你……哥哥,求你不要有事……” 莫流夜在承了那一击后就已经没有神力维持龙身了,他面无血色,手中还攥着被凤流霜留下的那支寒玉簪。 早在一开始,凤流霜就没有想过能活下去,所以她将寒玉簪留了下来,没有带在身上。 可她没想过莫流夜会在这个时候觉醒血脉。 莫流夜没有力气说话,他只能动了动唇瓣,鲜红的血衬着他苍白的唇却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然后他慢慢地……阖上了眸。 凤流霜那双透彻的冰眸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泪都不再有了。她俯下身,颤抖着垂首轻吻他染血的唇。 仿佛天地都在这一瞬静止了。 那属于神灵的赤白火焰再无法寸进。 一只纤白的玉手将一朵火红的彼岸花轻轻地放在莫流夜怀中,那花转瞬之间便自发地化作萤光没入他的身体。 凤流霜这才有了反应,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着黑衣的少女。 那名少女的容貌是极盛的艳丽,她站起身,指尖一动,一道白芒就从莫流夜身上窜了出来一头撞进了少女手中。 “他不会死。”少女平静道。 凤流霜神情微动。她的思绪已然乱成了一片,怀中的人剥夺了她所有的冷静与理智,无暇顾忌少女的目的。 少女未作解释。她仰头看向空中被赤白火焰包裹着的彩凤,红唇微扬,她抬起手,一只黑色的蝶从她指尖飞出,慢慢悠悠地朝彩凤飞去。 五彩的凤羽飘落下来,彩凤挣扎着鸣叫,这才有人发现,苍穹之上的神灵竟是被一朵巨大的彼岸花所纠缠住,花瓣紧紧地缠绕着赤红的凤身,几乎要融为一体。 许是心生预感,彩凤挣扎的越发厉害了,赤白的火焰明明更盛,却依然无法动摇身上的枷锁。 黑蝶终于飞到了跟前。 只不过轻轻一碰花瓣,陷入了疯魔的神灵便神力溃散,化为人身直直地向下坠落下去。 少女像是丝毫不关心凤神的死活,她摸了摸手上的白骨手串,瞧见沈渠等人已经赶了过来,没什么兴致应付人,就只单单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凤流霜,身形便化为无数黑蝶消散在此地。 赶来的众人止步在凤流霜与莫流夜的三步之外,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人胆敢上前。 没人是瞎子,同样没有人看不出那位凤神祭司身上散发着的沉闷悲痛之意。 就连沈渠,也仅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说哥哥不会死。”凤流霜突然低声道,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抚自己,“哥哥不会,不会有事……” 九阙回头看了眼迟曙,迟曙虽然心里突突,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莫流夜的伤势。 他一边检查着一边神情缓和下来,语气也有了几分轻松:“龙君伤势不重,仔细调养一些日子就好。” 迟曙说着又觉得有些奇怪。他们是眼睁睁看着莫流夜挡下了凤神的那一击的,满天的血雨也证实了他的重伤,所以现下莫流夜的状态在他看来古怪得很。 而且凤神……凤神也很古怪。 他想起凤流霜之前呢喃着的那句“她说哥哥不会死”,那这个“她”…… 迟曙没有再想下去。 相比起昏迷的莫流夜,凤流霜伤势更重。沈渠走过来想从她怀里接过莫流夜,却被她挥开了手。 得知莫流夜情况尚好,凤流霜渐渐缓了过来。她面上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抱着人站起了身,声音还带着些沙哑:“九阙,你去西城看一看。” 方才凤神便是落向了西城。 九阙闻言应是。她又看向迟曙,目光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连理枝正在照顾少主。”迟曙回道,提起那个孩子他面上还是露了几分惊叹,“不愧是您的骨肉。” 凤流霜没有再说什么,抬步朝主府的方向走去。 屏退了其他人,连那个孩子都没来得及见,她只是稍作调息了一番,便亲自为昏迷中的莫流夜换下衣裳,为他擦拭身子。 “对不起……”她颤着手轻抚他的脸颊,声音带着颤意,“对不起,哥哥……” 她俯下身,贴着他的唇承诺道:“再也……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随后她将那两瓣苍白的唇含入了口中,毫不顾忌自己的重伤,为他渡着所剩无几的神力。 从下了决定时,凤流霜就明白,他定然会怨她的。 无论是怨她不顾他的安危,或是怨她不惜自己的性命。 她愿意为了那个孩子搭上自己的命,可她从没想过要搭上莫流夜的命。即便那是她与他的骨肉。 体内的经脉因匮乏的神力而隐隐作痛,她没有在意,向来如霜雪一般清冷的少女只坐在床榻边,握着他的手无声地落泪。 “哥哥,对不起……”她除了这一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音调极低,嘴唇颤动间,那声音似是就要逸散而隐没了。 凤流霜是怕败后凤神的追责的。 一旦她败了,所有的参与者都会受到她的牵连,所以她将真相瞒了下来,只希望届时凤河图会因对云螭的顾忌而放过莫流夜。 她没有想过自己能赢,所以一早就安排好了后路。 刚恢复了一点神力,她就要继续为他输送时,她的衣袖被轻轻地拉了一下。 “……流霜。”莫流夜音色沙哑,声音又低又慢,却抓着凤流霜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别这么做。” 少女寒冰般的眸中渐渐有了亮光,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莫流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撑起身子,抬头轻吻她的唇。 枕边的玉簪与发带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一起了。 他轻声说:“我没事的,流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