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存对周燕晗更好了，好得周燕晗都有些受宠若惊。他也是才发现，原来他这个继兄也可以这么好，而且是只对他这么好。 周燕晗还在上高中，每天都很忙碌，周存又何尝不是，公司一大堆事儿压在他头上。两个基本上就只有晚上碰个面。 然后，周燕晗回卧室学习，等一小会儿，周存就会端着杯热牛奶进去，嘘寒问暖，问他今天怎么样？ 周燕晗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却还强行装淡定，头也不歪的说:“还行。” 两个人都没提那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什么事一样。如果不是周燕晗那天回家晚了，顺道去市中心书店买了几本书，回来的路上撞到了那些人。 一辆银色面包车，几个戴帽子的男人，还有几个周燕晗眼熟的女人，在巷子里，畏畏缩缩。 周燕晗心头咯噔一跳，扭头就想跑，但是听到有男人凶狠的说话，听清内容后，他又停下来了，躲到暗处。 “做了不该做的事，就要接受惩罚。” 男人戴着帽子，加上天色昏暗，周燕晗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隐隐觉得，这事可能和他有关系。 再往深里想，也许……也跟周存有关系。 周燕晗静静看着那几个骗他的仆人，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拉上了车，甚至都没能叫喊出几句。 等面包车扬长而去，他攥紧书包带跑回去，一路上都不带停的，到了门口，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发愣。 “怎么了？”周存在他身后给他披了件衣服，天气渐冷。中午还行，一到晚上气温就骤降。 周燕晗吓了一跳，倏地抬起头，看见是周存，又转回去，顺气。 “先进去，到里面歇，别在门口站着了，”周存调侃，“再站着，也不怕邻居怀疑我拐带儿童？” 周燕晗一听到继兄说自己儿童，什么事都忘了，只顾着懊恼，他气哼哼道:“我不是儿童！” 周存挑眉，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儿童，请进。” 周燕晗一通生气，他个子就是长不高，他也没办法。 等他想起下午的事，就已经是晚上了。 躺在床上，周燕晗前后梳理了一遍，先是他被骗，然后被继兄带走，又是那几个骗他的人，被人强制带上车。 事情肯定不简单。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也可以很简单。 第二天一早，周存做了早饭叫他来吃，他咬着三明治，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哥的背影。 周存忽然回过头来，肯定的说:“昨天你看见了是吗？” 周燕晗一愣，下意识的问:“看见什么？” 周存没说话，自己拿了一个三明治在旁边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周燕晗想起来了，眼巴巴的看着继兄，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单单瞅着。 过了一会儿，周存吃了一大半，才漫不经心的说:“吃饭吧，别看了，我找人干的。” 顿了顿，他又搁下手里的杯子，看着周燕晗说:“她们欺负你了，我说过，以后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要是你觉得害怕，可以搬回去。” 周燕晗听完这话，心里跟泡进了蜜罐一样，怎么可能觉得害怕，他狗腿子似的，拿起啃了两三口的三明治吃了起来，口齿不清的说:“我才不走。” 夜里，周燕晗醒了。 这还是他搬出周家老宅后，第一次半夜惊醒。 他梦到周存亲吻他下边的画面，梦到周存光着膀子满屋里踱步的镜头，还梦到，周存为了哄他开心，戴着兔耳朵的样子。 这是距离周存没有回家的一个月整。 周燕晗搂紧了怀里的衣服，嗅着越来越淡的、哥哥身上的味道，鼻尖一酸，眼泪淹没了视线。 他想，哥哥怎么就能不要他了呢？ 周燕晗哭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醒来还是很早，并没有因为昨夜的插曲而耽误时间。 他一个人刷了牙，吃了饭，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但对着镜子漱口的时候，身旁空落落的，一眼就能看见后面的瓷砖，又在时时刻刻警醒他:周存离开了。 周存消失了。 他闹过、哭过、挣扎过，他把暴雨般的拳头砸在林池身上，可林池只是对他摇摇头，一言不发，眼神里流露出对待流浪狗的神情。 周燕晗不相信，周存说丢掉他就丢掉他。 这不可能，这根本不现实。 被继兄宠的无法无天的周燕晗，时隔多年，再次感受到了无力。 找一个人不难，可如果那个人不愿意让他发现，他就算是跑断腿也找不到。 更何况，如果没有周存，那他，什么东西都不是。 为了找寻周存的痕迹，只要有一丝丝希望，周燕晗都愿意去做。连以前万般不愿踏入的周家老宅，他也咬着嘴唇，登上了门。 但结果却并不如人意。 周海英又不在。在周燕晗第十三次踏入老宅得到这个结果后，他失魂落魄的走到门口，还没踩到台阶上，眼泪便已经决了堤。 哥哥，你到底去哪里了？周燕晗绝望的看着头顶的天。 以前每一次回老宅都能看见的人，现在他连续登了十三次门，一次没有见着。 都是在躲着他吗？ 躲他干嘛？周燕晗擦了一把侧脸上的眼泪，他不过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蚂蚁，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把他碾碎。 他只不过是想知道，关于周存的一点点消息。 一点点就好。 只要让他知道，周存现在过得好不好就行。 想到这些，周燕晗有些自嘲的笑了，他的继兄那么优秀，离了他，只会变得更好。 没有了他这个拖油瓶，谁都会变得更好。 他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凭什么得到这么多。 凭什么让周存对他这么好。 自从周存消失之后，周燕晗就不再去学校了。 他甚至都有些后悔，如果那天他没有去上学，没有赌气，而是不要脸缠着周存，跟着他去上班，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周存就不会走了？ “燕…燕晗。”林池一开始叫他周小少爷，后来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林池哄了他几次后，也跟着周存以前一样，叫他名字不带姓。 “今天去学校吧。老板回来，看见你这样，他肯定也会难受的。” “他还会回来吗？”周燕晗喃喃道:“他还会回来吗？” “他都走了这么久了，连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林池看着不过短短半个月，就瘦得没有人形的小孩，心头狠狠一拧，内疚感暴增。 周存在国外忙着那些预谋了很久的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板明明也很担心周燕晗，却执意不让他告诉周燕晗自己的下落。 耳机里的喘息声陡然急促，消失了很久的男人压低嗓音，说:“让他去学校。” 林池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周燕晗的脚步，在他上车后，和他商量:“今天去学校吧，都这么久不见同学了，一点都不想他们吗？” 周燕晗摇摇头，烦躁极了。 去学校本身并不会让他烦躁，但是学校里有个人让他烦躁。 那个人就像块狗皮膏药，没完没了的粘着他。 他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男的，如果周存在，他还有心思去想个办法躲着那人，现在周存不在，他本就没什么余下的精力去思考别的事，光是回忆回忆那油腻的嘴脸，他就想吐。 “真的不去吗？” “不去！”周燕晗直接了当的拒绝。 当林池不顾他反抗把他送到学校时，周燕晗简直想要撞死在车上。 是不是周存不在了，所有人就都不拿他当回事了？ “我说了我不去！”周燕晗扒着车门，车门上了锁，他把指甲抠的都掉了，林池还是没有停车。 他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影，烦躁感更甚。 一日一日积攒的失望与恼怒，几乎是瞬间涌上心口，他赤红着双眼，反正门他是打不开了，他从后座一跃而起，精准的抓住前座林池的衣袖。 只是一点布料，便让他紧紧的攥住了。林池来不及控制他，车辆驶入校园附近，人流众多，稍有不慎，就会出事。 偏偏周燕晗较上了劲，拉着林池逼他停车。 慌乱间，耳机里的声响突破小小的耳麦，差点震聋林池的耳膜。 “燕晗！”周存怒吼:“懂事一点！” 周燕晗不敢相信的歪过头，手下力气松了些，林池抓紧时间找了个空地停下车。 周燕晗呆呆的看着林池:“是……哥哥吗？” 耳机那头沉默了很久，但呼吸声一直都在，从剧烈渐渐到平稳，再到几乎听不见。 周存言简意赅道:“把耳机给他。” 林池把耳机摘下来，递给周燕晗。 周燕晗像是傻了，听不见声音了一样，他就愣愣的看着林池，一点没有动静。 经历刚刚那一遭，林池这个干过那么多危险事情的成年人，也心跳加速了很多，他却是异常沉静。 “老板电话。”林池忍不住打破僵局。 周燕晗还是没有动。 林池干脆把耳机塞进周燕晗耳朵里，自己拉开车门出去透风。 “燕晗。”熟悉的声音，相隔十几天，周燕晗第一次听见周存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有些哑，又带着些无奈的感觉。 周燕晗用手捂住那个耳机，生怕哥哥的声音从里面溜出去，跑掉。 “哥哥……”周燕晗的声音变了调，染上哭腔，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周存一直都有陪着他，以这种方式。 他想说，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哥哥你怎么走了？ 哥哥你快回来好不好？ …… 但是，千言万语在心口走了一遭，本来繁琐冗杂的话语，到头来，出口的只剩下一句—— “哥哥，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