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疑点侦探先生的默剧

    厄运连连总与黏稠的雨天并行，花园里的月季已经败落，凋零的残花半死不活的挂在枝丫上，干瘪的暗粉浇了雨水，被泡得肿大，浮尸般悬挂。

    好友来访，楼有迎坐在客厅里和贺思年一边说着话，一边从窗户往外看，掉落的月季花旁，是一身素净的戚柏寒与穿着制服的警官。

    “怎么，担心啊？虽然你家二老怀疑你大哥出车祸不是意外，但再怎么也不会怀疑到你柔弱无害的嫂嫂身上，这不过是例行问询。”

    贺思年看楼有迎心不在焉的，一直看着窗外，忍不住直白的说道。

    他是个长得很书生气的青年，很文质彬彬的，比楼有迎大不了几岁，但相比于楼有迎有时沉不住气的莽撞，他始终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楼有迎觉得好友虽然年纪轻轻，却十分有七老八十的大人物退隐之后的气场，像只成了精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不过也多亏了他，让自己在这几次明里暗里的与长兄的较量中占据上风，甚至让他分身乏术，一解相思。

    “你真当我是傻二哈啊？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只是觉得他瘦了好多。”很是惆怅的口吻：“原本就没多少肉，怎么最近还越发的消瘦了呢。”

    楼父楼母即便要深究，最有嫌疑的显然也是他们这两个最近与楼有扬斗得如火如荼的，楼有迎只是莫名的觉得，戚柏寒的状态似乎比他刚回来的时候更差了。

    贺思年活了二十多年，再过两三年便要而立了，自认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识过，却是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更未遇到过让自己动心的人，自然也不会理解他的惆怅，更无法明白楼有迎这么多年的执着。

    他倒是很少见相识多年，总是意气风发的好友难得的多愁善感。看他这般畏首畏尾，愁肠百结却踌躇不敢上前，日日消沉，纳罕又难以理解，不免泼他冷水：“你不是说他和你大哥很恩爱吗，刚死了丈夫，少两斤肉又有什么奇怪？”

    楼有迎顿时便暴跳如雷，“人都死了，为难自己干嘛！楼有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哄得他服服帖帖的，外面可没少养小情儿，自己死了一了百了，也不见得给他留点什么傍身，在公司一点实权也没有，也就他傻，从小就傻！”

    贺思年看他气得龇牙咧嘴的破口大骂，浅尝了口清茶，慢条斯理的损他：“还说自己不是二哈，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兄弟的。”

    楼有迎满肚子的怨气，便怎么也压不住了：“哼，我和他算哪门子的兄弟，从小就不亲厚，几百年见一次，察觉了我的心思就要将我赶得远远的，全然不顾我的死活。他也不想想他配不配，明明是我先认识的清清，我和他可是青梅竹马，楼有扬就是个半道杀出来的程咬金，我和他没有半点情谊可言！”

    “谁让你傻，半点不知道挣点权，近水楼台还愣是让人抢了去，名副其实的楼二哈，我看你这个绰号倒是起得与你十分相配。”看到窗外落花中只剩一人独立，“行了，把你的牙齿收一收，你的小竹马似乎要进来了，担心待会又吓到人。”

    楼有迎一望过去，果然戚柏寒已经在往这里走，于是连忙正襟危坐，收敛狰狞面目，端起茶杯佯装品茶。

    戚柏寒远远的走过来就见这两人悠闲的喝茶聊天，只淡淡的瞥了楼有迎一眼，不咸不淡的对算是客人的贺思年微微颔首。贺思年有意帮助求而不得的好友，便邀他一起闲聊，戚柏寒一贯随心所欲，却并不是很在意礼节的人，只婉言谢绝。

    看着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贺思年遗憾的冲楼有迎摊摊手，说回正事：“既然我们两个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比起对你嫂子那样随便找个人，无关痛痒的问几句话，想必你家那二老对付我们的手段可不会太温和。”

    楼有迎轻哼了声，道：“假惺惺的，你怕什么，谁敢招惹你？倒是我，又是为人子，为人兄弟的，麻烦事可少不了。左右我青青白白的，还怕他们不成？”

    “要我说，不如先下手为强，打消你父母的疑虑，也好早日取得你父亲的信任，再如何偏心，现下他们可也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那可不一定，我有个表姑，她有个女儿，可很会讨人欢心，我爸妈和大哥对她可比对我亲厚多了。”

    楼有迎一副很看不上的样子。

    贺思年摩挲着杯身，镜片下的眼睛眯了眯，不疾不徐的道：“养只可爱的猫猫狗狗也很容易讨全家人的喜欢，你作为现在楼家唯一的儿子，就非要过不去与一只猫比？”

    楼有迎显然只是有些气恼，脑子没转过弯，贺思年这么一说他又如何能不明白，“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先发制人？”

    “附耳过来。”

    于是……等戚柏寒下楼吃完晚饭后，便见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而原先的那个，似乎是楼有迎的朋友的已经不见了。

    那两个人自称是侦探，这让中二期一度很痴迷过推理类动漫的戚柏寒，不免眼前一亮，连带着被人再次问话，也没有很不悦。

    楼有迎自然了解他过去的兴趣爱好，看他眼中难得的有了光亮，心中也高兴，也不忍告诉他，现实中的私家侦探其实并不和中的一样。

    “请问您先生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突然，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黄头发少年很认真又突兀的发问。

    戚柏寒的面色沉了下去，“在家里。”

    “在家里……”

    那黄头发的还要继续追问，便被旁边肥硕的中年人眼神制止。

    黄头发不甘不愿的被制止后安静了一瞬，一会又问楼有迎：“楼先生当时在哪里？”

    侦探先生终于忍不住拐了拐他那个没眼力的小徒弟一胳膊肘子。

    等出了楼家的大门一段路程，便对小徒弟说：“你刚才哪根筋不对？”

    小徒弟眼神纯真，面露困惑：“可是我听楼城老先生的意思，近来他的小儿子似乎与朋友一起，在生意上和大儿子明争暗斗呢！他是挺有嫌疑的。”

    “你就凭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判断？”侦探先生无语的看着他。

    “不是啊，师傅，像他们这种名门世家，兄弟相争还算得了小事吗？况且我也不单单是依据这些，你看看那个楼大的遗孀，生得清丽哀婉，分明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却凄凄楚楚的，整个人有股子说不出来的风情。一个清清淡淡的眼神飘过来，莫名惑人，让人不受控制的想把受到蛊惑的眼睛，黏在他的身上，多具有戏剧神秘色彩的人！而且寡嫂年轻貌美，小叔英俊和善，相较于丈夫的阴晴不定，岂不是更让人想靠近？要知道这越禁忌的呀可越让人着迷。”

    小徒弟越说越激动，兴奋得双颊涨红，他还想大抒己见却被侦探先生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已故楼先生性格阴晴不定？我怎么不知道？”

    “嘿，这媒体报道不老是说楼总动辄黑脸什么的么。”

    “你少看些八卦，什么神秘美丽的寡妇，说得和海妖似的，电视剧看多了吧。”素来和善的侦探先生对小徒弟板正了脸，严肃道：“平时找找猫猫狗狗，玩闹就算了，正事上可不能胡来。你得搞清楚楼先生才是我们的雇主，他才是给我们钱的人。我们不是正义使者，也不是影视中大义凛然的侦探，这只是我们赚钱吃饭的一个职业，它并没有多么与众不同。做好分内的事，多管闲事只为自己招来祸端。你以后再这样自作主张，这工作你就别做了！”

    小徒弟便蔫蔫的垂下了脑袋，显然也是清楚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匪夷所思、不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