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岱寒山第一次见到小家伙的时候，他才3岁，只是一个仅能抱住他小腿的小团子。 那时他转学来C市，和外婆一起住。小家伙就住在对门，初见他的时候，躲在苏爸爸的腿后面，只敢露出半个头打量他。 岱寒山走神儿的想这个小团子可能在评估他的“可接近等级”。 小家伙与他熟识是又在后面一段时间的事儿了。 岱寒山的外婆是独居，平日对她可爱的小邻居非常关照，经常帮着苏爸爸和苏妈妈带孩子，因此在小邻居那儿是有很高的信誉的。小家伙从父母那儿得知岱寒山是对门婆婆的孙子以后，岱寒山就好似是通过了他的评估——成功被认定为“可接近·普通级”。 小家伙胆子也就大了，敢凑上来问他在干什么，也敢跟他要抱抱了。 到后面，在他家里蹭饭，小短手捏着宝宝专用筷子够不着，甚至敢支使岱寒山给他夹菜。 如此一来，他又顺利的晋升到了“可接近·亲昵级”。 夏天最热的时候一过去，苏爸爸就把小家伙送进了幼儿园。小家伙是个要面子的小家伙，不愿意当着别的小朋友的面儿哭，可心里又超级不爽，一回到家就跟实在憋不住了似的“打雷下雨”，用小奶音嚎爸爸不爱宝宝了，把宝宝自己一个人扔在外面一整天。 苏爸爸完全哄不住他，越整越乱，也有了点火气，厉声命令他不准哭了。结果小家伙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捣腾着两条小短腿就跑出了门。 岱寒山正好放学回家，刚走到家门口，就接到一只哭鼻子的小团子。 小团子抱着他哭，哭的一抽一抽的说爸爸不爱宝宝了。 岱寒山跟苏爸爸打了声招呼，就把小团子抱进回了家。 抱着好话说了半个多小时才把人哄好。 岱寒山哄他每天都陪他上学——岱寒山的作息时间完全包含了小家伙的，他出门的时间远比小家伙早，放学时间也比他晚，并不能真的陪他上下学。他就每天早上要出门了，就给小家伙发一条短信说准备出发了。小家伙醒来就能在他的小诺基亚上看到，然后给岱寒山回一句宝宝也起床啦。晚上小家伙放学的时候，就给岱寒山说他要回家了。岱寒山放学看到消息就再回他一句。 这样的话，小家伙虽然还是对踏入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新环境感到害怕，但只要想到哥哥就在附近，他的勇气和胆量就多了一点点。 于是也逐渐习惯了幼儿园的生活。 早在以前岱寒山家里人就一致认为他比较擅长于哄小孩，每逢春节，就让他帮忙照看来拜年的小朋友们。岱寒山想他也不是很会哄小孩儿，只是比别人更多一些耐心。 从此岱寒山就成功晋升到了顶级“可接近·依赖级”。 小家伙每天吃完晚饭，就跑来找他写作业。但是岱寒山是要写很长时间的作业的，小家伙自己写完了，竟然也不闹，就坐在他对面自己玩手手，玩积木，玩小车车或者趴着看他写作业，直到被岱寒山哄着回家睡觉，有时候也直接和他睡。 小家伙高兴的时候要抱抱，要黏着他，和他说话；生气的时候也不顾及颜面了，连哭带闹加撒娇。 岱寒山每年寒暑假都是要回A市的，他不在的这个时期就成了小家伙撒娇、闹小脾气的重灾区。每到寒暑假初，小家伙天天忘记他不在，如以往一般往对门跑，闹了好几次笑话。小家伙知道他回去也是有别的事儿要干，怕被嫌弃，憋不住了才给他打一回电话。后来似乎感觉到了岱寒山惯他，一发不可收拾，见天的打电话。只要岱寒山表现出一点点心烦的态度，小家伙就闹他。最后双方彼此妥协一步，没有急事，一天最多只能打一次电话，但在不影响学习和正常睡眠的前提下，岱寒山不能对通话时长提出异议。 岱寒山是一个无奈的养崽人。 岱寒山不在崽崽身边，难免心里挂念，就有心教育崽崽独立——跟小家伙说他在幼儿园的时候尽量不要把用来联络的小手机拿出来，简单的小问题他得自己学着解决，解决不了的可以求助老师或者其他小朋友。因为爸爸妈妈、婆婆和哥哥不能时时刻刻都保护着他。 小家伙不同意他的说法“爸爸妈妈会永远保护宝宝的！婆婆年纪太大了，要宝宝和哥哥来保护。哥哥也会一直保护宝宝的对吧？” 岱寒山无法反驳，只好说“宝宝也要学着保护自己。” 小家伙没得到满意答案，反倒更来劲儿来，追着问“哥哥会一直保护宝宝的吧？会一直喜欢宝宝的吧？” 岱寒山被他缠的不行了，无奈地连声回答是，对，好。 小家伙上小学的时候，岱寒山已经上高二了。他看到岱寒山每天骑自行车上学，就生出了学自行车的想法。苏爸妈认为路上的机动车太多了，宝贝儿子本来性格就有点迷糊，也没什么方向感，因此就没同意，自然又是一顿哭闹，怎么解释也不听。 小家伙熟练的跑到对门岱寒山的身上，边哭边揪着岱寒山的袖子撒娇说班里有好多小朋友都会骑自行车，他也想学。 岱寒山认为苏爸妈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小家伙真的笨笨的——与其说是笨笨的，倒不如说是被保护的太好。 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委屈，导致后来大了也是娇娇的。 但是骑自行车这项技能也是值得学习的，以后上大学，校园大的话，也不至于太累。 于是小家伙就跟着岱寒山在公园里偷偷学会了骑自行车——小自行车是婆婆给买的，就藏在婆婆家的地下室里。 这事一直捂到了小家伙上了三年级实在憋不住想自己骑自行车去上学的时候。 小家伙也是在学自行车的期间发现不对的——他看到岱寒山是从学校到家的相反方向回家的。要不是班里的小朋友来找他还书，他还一直没有发现。 直到有天傍晚，小家伙发现岱寒山的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一个漂亮姐姐。 他恍惚意识到哥哥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岱寒山看到小区门口的小家伙了，但他得把女孩儿送回家，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岱寒山回到家还想着小家伙当时跌跌撞撞跑走的身影，打算跟他坦白一下。结果小家伙竟然到了九点多也没来找他写作业。 他有点奇怪，去按了对门的门铃。 苏爸妈跟他说小家伙今天竟然早早地就犯困去睡觉了。 临睡之前，岱寒山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虽然已经十一点了，但还是给小家伙打了电话。 电话立马就被接通了。 扬声器里传出来闷闷的抽泣声。 岱寒山这才意识到小家伙生气了。但他却也想不出他哪里惹到小家伙了，便问他怎么了。 哪成想小家伙似乎是被他的问题刺激到了，抽泣声逐渐变大，越哭越激动起来，说哥哥有女朋友就不要宝宝了，就不疼宝宝了。说宝宝讨厌哥哥，最讨厌哥哥了！ 他深知在电话里是哄不好这个爱哭的小家伙的，只能硬着头皮又去按门铃。 苏爸妈似乎也被宝贝儿子的哭声弄醒了，似乎也猜出了宝贝儿子是和岱寒山吵架了。一看是岱寒山来敲门就放他进来了。 岱寒山抱歉的解释闹了点矛盾，就被苏妈妈塞了把备用钥匙，悄悄跟他说“冬冬一闹脾气就喜欢锁门，不哄好就没个完。你跟他好好说一说，真哄不好也别耗着，把他弄睡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啊，明天还上学。” 他答应着进了小家伙的房间。 小家伙蒙在被子里，他听见了开门声，但他不想理岱寒山，动也没动。但没想到岱寒山二话不说把他连带着他的小薄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小家伙都被他吓懵了，双手条件反射的揽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就被抱着去了岱寒山家。 苏爸爸坐在客厅里等，也被岱寒山吓了一跳。岱寒山只说让他们早点休息，他会解决的。 小家伙被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控诉岱寒山的罪行，就被他一手捏着脸颊的肉，红润的嘴唇被迫撅起来。 “哥哥疼不疼你？” “不疼，哥哥都不要宝宝了！” “我哪不要你了！”岱寒山忍不住反驳，又无奈的问“以前疼不疼你？” “……………………疼。”小家伙像是想否认，但又没忍心真的否认。 “那你就什么也不说，偷偷闹脾气，恩？” “…………宝宝怕要是再不懂事儿，哥哥真的就不要宝宝了……” 人不大，事儿不少。 岱寒山在心里想。 看着小家伙眼里蓄起的泪，又忍不住心软。 岱寒山好说歹说，将近一点的时候才安抚住了小家伙。把人哄睡了，自己也赶紧躺下睡觉。 他是上个周开始和那个女孩儿交往的。他不敢说是爱情，只能说是懵懂青春期的好感催发了这段关系。女孩儿趁没人给他递了情书，他顺势收了，因此就这样开始了。 这段感情持续了不到半年，小家伙因为他分心给女朋友跟他别别扭扭了好久，到后面他用实力证明可以既谈恋爱又养崽，小家伙才跟他冰释前嫌。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女孩儿离校去艺术培训，没多久两人就分了手。 虽然岱寒山自己也算是艺术生，但他是不出去学习的——每年寒暑假回A市，他都是要去跟着他大哥帮他联系的一位带表演专业的老教授学习的。钢琴也一直没有落下过，拿到A市电影学院的专业通过资格证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好歹是一起度过了三四个月的人，乍一分手，除了心里难过，两人一起养成的一些行为习惯的影响一时也难以消除。 甫一分手，他就告诉了小家伙，他以为小家伙会高兴。但没想到小家伙心思细腻，发现了他的情绪低落，敏感又认真的陪伴他渡过了这段特殊时期。 小家伙还太小，对“高考”也只是知道一个模糊的概念。待到岱寒山高考结束，马上要收拾行李回A市，他才意识到岱寒山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他去找岱寒山确认。 岱寒山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小家伙疼得用手捂住脑门。 岱寒山告诉他“外婆和最乖的崽崽还在这里，怎么会再也不回来了呢？而且宝宝不是有我的电话吗？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电话联系啊。” 想着不能误导他，又补了一句“也不能一天打好几次。” 小家伙眼泪汪汪地问“要是想见你了呢？” 岱寒山抽了纸巾过来，给他擦眼泪，回答道“等你再大一点可以坐飞机来A市玩，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这才又避免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哭闹。 嘴上说是可以坐飞机过去，可也不能是闲着没事就往那边跑，偶尔想念积蓄到一个峰值，小家伙又不能飞过去，就会爆发一次小小的单方面宣战，很快也就被岱寒山以柔镇压。 后来小家伙也混上了智能手机，可以天天聊微信打视频之后，情况就好了很多。 岱寒山上大三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他学弟。学弟的追求热烈活泼又大胆，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他的课表和联系方式，一有空闲就去上他的课，坐在他附近，微信更是日常早晚安催吃饭。 虽然岱寒山自己生活挺规律的，用不着别人提醒，但小学弟的细心举动还是稍稍触动了他。 学弟整整追了他三个月，他没忍住，答应了。 他问小学弟不怕他是个直男？ 学弟腼腆的笑着说只要不是恐同，怕也敢追。 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这回岱寒山也学乖了，一确认关系就告诉了小家伙。 他还有点忐忑，毕竟这回和他交往的可不是漂亮姐姐了。 谁知道小家伙“咕咚咕咚”喝着睡前牛奶，一点也不在意的表示知道了。 岱寒山觉得不可思议，追问他怎么和前女友交往的时候他怎么反应那么大？ 小家伙喝完牛奶，又跑去漱了漱口，才说“反正也会分手的，我才不害怕，哥哥还是宝宝的。” 岱寒山被气笑了，想狠狠捏捏小家伙的小脸蛋儿。 小家伙似乎怕他多想，又补充说“男朋友也没关系的，妈妈说只要两个人够喜欢就是可以的。” 小学弟是个认真又努力的人，当时岱寒山在圈内已经有了些地位，他也没有想傍着岱寒山红的想法。岱寒山自己是觉得学弟是有些灵气的，只是没有一块跳板，他是想帮一把的，家里也不是没有这个条件。但小学弟在事业上又十分要强，拒绝他的帮助。 他们一起走了四年多，在这期间，岱寒山拿到了他演艺生涯中的第一座奖杯，小学弟也通过自己的努力签到了岱寒山家的影视公司。 那时他已经毕业多年了，而小学弟还在大四实习。 第一次拿到奖的影帝名气太大了，校园里有了许多难听的流言，即使小学弟不在学校里，也传到了他耳朵里。 小学弟表现得一点也不在意，岱寒山又忙得脚不沾地。 最后，终于还是走向了分手。 学弟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从不在事业上向他低头，在分手的时候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他实在撑不住了。 岱寒山用了半年多才完全放下。 学弟真的是有一颗不可多得的诚挚之心，后来在事业上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岱寒山也愿意伸出援手，成为朋友身份的小学弟也不再拒绝。 岱寒山把和学弟分手的消息告诉小家伙，小家伙幽幽的说“你看，最后哥哥还是宝宝的……但是这个真的好长时间……” 岱寒山在事业上走到这一步就很难再有机会去谈一场单纯的感情了，大学也已经毕业了，他不愿意，也没人能随便来招惹他。 岱寒山也就开始潜心发展事业。 那时小家伙已经签了他家娱乐公司，他自己闲下来的时候就钻研烹饪，给小孩做好吃的。 一直到小孩十六岁，他都把小家伙当儿子一样养。 小家伙越大越黏糊人，见不到人的时候天天在视频里闹想见面，见到人了就天天要抱抱要亲亲。 小家伙都十几岁了，马上快成年了，就算只是亲脸颊，岱寒山也不给亲。可他一拒绝，小孩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岱寒山只能用唇极快的碰一下他的脸颊，小孩也不奢求什么，这样就满足了。 是夏初的一个夜晚，后半夜里下了极大的暴雨。 因为天还不很热，就没有开空调，只是将主卧的阳台玻璃门就拉成了纱窗状态。 岱寒山被雷声吵醒，又怕休息室里吹进去雨水把小家伙弄感冒，就起身去帮他关窗。 临走之前帮他掖被角，把小家伙弄醒了。 小家伙的眼睛只迷迷糊糊睁开了一条缝，伸着胳膊黏黏糊糊的要抱抱。 岱寒山怕真把他弄醒，就轻轻俯身抱了他一下。 没想到小家伙搂着他的脖子就在他嘴上“吧唧”了一下，说要跟哥哥睡。 岱寒山吓得后退半步，心里凉了半截。 小家伙可能跟着他走了歪路。 他把小家伙哄睡了，就自己回了主卧。 他已经完全清醒了，在床上干躺了半宿，到早上才有了点睡意。 还没等睡沉，就听到一声门响，小家伙连鞋都没穿就自己跑出来，钻到了他被窝里，熟门熟路的在他怀里找到了最舒适的地方，眼一闭又睡着了。 岱寒山也扛不住汹涌来袭的睡意睡了过去。 他知道了小家伙的心思，但也不能真的对一个小孩儿下手。他觉得是时候不能让小孩儿一味依赖他了。 小朋友日常的撒娇无理要求，他不会一直惯着他了。“亲亲”是绝对不能再由着他来了，小孩在碰壁了几次之后，好像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岱寒山以为小家伙明白了他的拒绝，没想到小孩儿更加大胆了，经常撒娇闹小性儿，就好像是破罐子破摔了，非要追到他不可。 小家伙的这个暑假简直让岱寒山过得异常充足。 小家伙要开学了，一走，他松了一口气。但家里没了那个蹦蹦跳跳的软骨头小孩，他又感到家里空荡荡。 小家伙以前和他亲近留下的习惯为他追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小家伙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天天给他打电话打视频，岱寒山也不能拒绝。 苏冬磨了他两年，终于把自己以爱人的身份刻进了岱寒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