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秦桓养伤老婆陪睡
皓京一处大别院。 宫里最厉害的两位太医在一间屋子中,进进出出。 “魏太医,我弟弟怎么样了?”秦楹焦急的问。 “哎……还在发热,”魏太医也是面露难色,“但还好皇上碰见了温太医的徒弟盛夏,做了紧急处理,应当性命无碍。” 秦楹松了口气,但他也知道,如果一直这么发热下去人就完了。 屋外,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杵在阶下,目光没有焦距。 秦楹走过去,“你也别守了,熬一天了去歇会儿吧。” “我没事,”男人开口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秦楹本不想再劝,但他还是没忍住,皱眉道,“我那个弟弟肯定一睁眼就想看见你,你要是累垮了,他醒了还得担心你。” 巫烨瑾微微动容,欠身道,“是在下思虑不周。” 说完便离开了。 秦楹看着他的背影便想到秦桓为他要死要活的样子,气的一跺脚,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巫烨瑾洗了把脸,回到屋里在床边坐下。 伤口已经缝合包扎了,秦桓安静的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 巫烨瑾执起秦桓一只手,放在脸颊边,目光久久的落在他脸上。 即使闭着眼也是个年轻帝王的样子,为什么自己当初竟会看不出来呢,是他的眼神伪装的太好了吧。 充满活力的神气的年轻人,看向自己的眼中总是满溢着濡慕喜爱…… 他又想起秦桓靠着自己倒下的样子,看到那血染的胸膛,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攫住了自己的心脏。他见过无数的死亡,却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让他无法承受的失去。 “快醒来吧……”巫烨瑾低声呢喃,“除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 青槐做了个梦。 梦里他是一个二十来岁毫无压力的小青年,单身,女。 她的梦里还有另一个不爱笑的年轻人,她很厉害,或许是个杀手特工或者雇佣兵之类的神秘职业,但她和自己关系很好。 她们虽然不生活在一起,但很亲密。 一天。 “姐妹!”青槐如往常一样叫她。 她却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离开。 青槐不能理解那眼神中的深意。 “姐妹!”青槐焦急起来,“你要去哪!” 可眼前的人并不回头,只顾往前走。 “姐妹,别走!”青槐跑起来想拉住她,她明明走的不快,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大。 青槐太慌张了,她拼命的追赶,却眼睁睁的看着姐妹的背影越来越远。 “啊——”她猛的睁开眼,大汗淋漓。 耳边嗡嗡作响,周遭世界沁凉如水。 “臭小子!你只有我一个亲兄弟,哪来的姐妹!脑子烧坏了啊!?”秦楹在旁边破口大骂。 秦桓目光汇聚,眼前渐渐清晰。 见到秦楹,意识瞬间回笼,惊恐的拉住秦楹的袖子,“他们人呢!” “谁?哪个?”秦楹被问的摸不着头脑。 “墨刺,”秦桓并不避讳秦楹,凭空喊道。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俯身跪地。 “人呢!”秦桓瞪着他问。 跪地的人呈上一件带血的衣衫,“回禀主人,崖底寻到两具无法辨认的尸体和摔碎的马车残骸,崖上附近寻到了这些衣物。” 秦桓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魏寒当日身上染血的薄纱,他双目赤红,难道方才是魏寒在与他道别吗! 秦楹见秦桓一醒来便如此折腾,疯魔了一样,不敢过于刺激他。 秦桓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脸色难看的问道,“大哥,我睡多久了?” “两天了!”秦楹激动起来,“我都不敢让你回宫,母后和朝臣都还不知道你出事,你个臭小子,简直让人担心死了!” 秦桓脸色苍白,情绪稍稍稳定一些,对秦楹道,“大哥,谢谢了。” 他不信魏寒会死,才两天,就凭南夏那只丧家犬……不可能! 秦桓平复了一下呼吸,看向门口,巫烨瑾站在那。 屋里的人识趣的出去了。 秦桓看着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巫烨瑾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对不起,”秦桓还是开口道。 “为什么对不起?”巫烨瑾的神色没什么变化。 秦桓抿着嘴,“让你担心了。” “……”巫烨瑾垂下眼,胸中情绪翻涌,“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怕……怕你就那么,那么……” 秦桓抓住他发凉的指尖,“别想,我这不是没事吗……” 巫烨瑾猛的抬起头,“要是有事呢!你怎么能那么做!你可是大楚的皇帝!” 秦桓被他吼的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苦笑,“那我能怎么办,那种时候身体比脑子还快……” “……”这位大楚的帝王在拿性命诉说着对他的感情,巫烨瑾的眼神更痛苦了,“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秦桓笑了一下,伸手去摸巫烨瑾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他还没见过这位姿容迤逦的将军如此憔悴不得体的样子。 秦桓目光变得温柔而悠远,“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是五年前了……” 巫烨瑾一愣。 “五年前那场战役,我就在大楚的军队里,”秦桓平静的说。 “你那时才十三岁!”巫烨瑾惊道,“而且我并未听说大楚有皇子来战场。” 秦桓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是自己偷偷去的,连大将都不知道,回来就被父皇狠狠罚过了。” “可你一个皇子,为什么要偷上战场?”巫烨瑾实在不理解。 “年少无知,心高气傲吧,”秦桓笑起来,“这不是被对面的巫大哥教做人了吗。” “……”巫烨瑾哽了一下,“你当时年纪还太小。” 两人都默契的没提大婚那日的矛盾,但秦桓的身份变了,也无法回到之前那种亲昵的感觉。 秦桓毕竟年轻,精神挺好,巫烨瑾便一直陪着秦桓。 晚上,秦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皱着眉头睡的很不安稳,不知在担忧什么。 秦桓睡了一会儿又醒了,睁眼便看到巫烨瑾正看着他,他声音有些低哑的说,“巫大哥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的。” 巫烨瑾只是摇摇头,“没事,我不放心。” “……”秦桓无奈,明明不接受自己,还要对自己这么好,“那巫大哥再帮我拿床被褥来吧,有些冷。” 巫烨瑾一愣,虽说深秋了,但秦桓的床显然温暖厚实,不可能冷啊。他连忙伸手触摸秦桓的额头,果然又热起来了。 秦桓当然知道自己发烧了,“没事,捂一捂就好了。” 巫烨瑾皱眉,怎么可能捂一捂就好,发热的人,再厚的被子都会觉得冷。 他仿佛做了什么决定,站起身,脱了外衣。 “巫大哥?”秦桓看得明白他要做什么,可是…… 巫烨瑾钻进秦桓的被窝躺在他身边,扯开自己胸膛的衣物与秦桓肌肤相贴,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 人体温暖的体温一下子烘暖了秦桓,他原本冷的要发抖,此时舒服的想喟叹。 秦桓没有不自在,他也不是第一次和巫烨瑾同床共枕了。只是没有如此肌肤相贴呼吸相闻的亲近过,但现在的他着实升不起什么旖旎的心思。 “我并没有想过很多以后的事,”巫烨瑾靠在他耳边,“就像你说的,无论我是否愿意,我都只能是这个身份,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秦桓望着头顶的帐幔,“其实,我可以放你走的。” 巫烨瑾没有明白秦桓的意思。 “无论是在和亲路上助你诈死,还是将你改为质子,甚至对外宣称你在深宫中实际放你离开,”秦桓数着,“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自由。” 巫烨瑾听了简直想不礼貌的翻个白眼,“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难不成是想放我?” “不是,”秦桓大言不惭的笑起来,“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明明可以这么做,但我就是不做,我就是不想放你走所以才锁着你的。” 巫烨瑾瞪着他,“要不是你受伤躺在这,我真想把你拎起来揍一顿。” “其实我也不想做皇帝,”秦桓像是吃了吐真剂,在枕边人面前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叭叭的往外倒,“做皇帝真的挺累的,我不想干个几十年,最后累死在那个位子上。” 巫烨瑾瞪着他乱说话的嘴,没法阻止。 秦桓笑了笑,“我大哥心态不够好,很多事还看不透,当时父皇刚走对他的打击也大,而且朝中有些人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我不想大哥受他们影响。” 巫烨瑾默默的听着,皇帝说的轻描淡写,或许他真的做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但他知道这些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但他怎么把大楚朝堂和皇家内部的事都跟自己讲!? “皇帝其实不是什么好职位,劳心劳力的,”秦桓有些嫌弃的说,“这个天下并不是皇帝的,而是天下人自己的。” 秦桓普普通通望着帐顶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大江大河,俯瞰着整个大地,“就像南夏与大楚,其实有什么可区分的呢,那一条看不见的边界不就是好好的良田山林,两边的居民若是住在一起不就是一个村子的乡亲。” “都是掌权者想不明白,生杀予夺的权力并不是上天赋予的,而是万民赋予的,如果不能用好这权力,让百姓的日子过的更加安定有序,便是我们失职了。” 秦桓仿佛碎碎念一般,说着惊世骇俗的道理,“权力顶端的人,相互争权夺势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国家的军队才多少人,百姓又有多少人,当站在高处维护秩序的人不被百姓认可时,倾覆只是瞬间的事。” 巫烨瑾从没见过这样的帝王,也从没在任何帝王心术中学过这样的言论,但秦桓此时所说的话却像是做了几百次的皇帝,做够了,也看够了,睿智而通透。 巫烨瑾感到既心惊又心安,秦桓那年轻的躯壳下,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却见秦桓突然扭头问他,“巫大哥,要是有天我退休了,不当皇帝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不离开我吗?” 巫烨瑾一愣,虽然他不知道“退休”是什么意思,但他听见了他说不当皇帝,他从没想过会有皇帝说自己不当皇帝的假设,也从没考虑过有一天秦桓若不是大楚的帝王,自己会怎样…… “巫大哥?”秦桓看到巫烨瑾发愣,胳膊动了动。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巫烨瑾皱眉,一下子接收的秦桓的观念想法太多,一时间难以消化。 他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想法,只是突然觉得,面前这少年根本不是什么皇天贵胄的皇帝,就像个长不大的被迫坐上这个位置的孩子,他说的都是些无知孩童都懂的道理,悲悯的可怜着那些看不穿的世人。 “现在你赶紧休息养伤,当皇帝的哪能天天不上朝,”巫烨瑾催促道,他突然反应过来,似乎是从他们大婚第二日秦桓就没上朝了…… 那他岂不是要成“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