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脾气
迟淼的手机突然疯了一样,叮叮咚咚一直在响。 去倒水放盆的齐子佩刚好顺路帮他拿了过来。 “我回去了,该下班了。” 夏天天黑的晚,迟淼接过手机一看,竟然都快八点了。 齐子佩绕到他的床头,帮忙把床板给摇了下来。 “明天早上我七点过来,给你带早饭。晚上这么长时间,要是实在想上厕所就让护士帮你,或者用尿壶。” 迟淼老不开心了,烦躁地把手机按了关机。 响响响,让你响。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跟齐子佩打着商量。 “你要不留下来吧,万一那个变态又来呢?” 齐子佩看了看天色,已经黑透了。 折腾到这么晚。 她去把空调给关了,又去把窗户给打开,外面温度下来了,夜风吹起来很舒服,比室内的空气新鲜。 “少爷,我留下来的话,睡哪里?” “……” 小护工从哪里学来的阴阳怪气,少爷什么的,好羞耻。 镇上的医院设施不全,单间就是单间,最贵的也就一张床,连个沙发都没有。 迟淼把脑袋往枕头上一摔,赌气地歪过头不看齐子佩了。 像一只丢了肉的狗狗,全身大写的不开心。 然后他就听到了关门声。 猛然转头,发现房间里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小护工真的走了! 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要气死他了。 迟淼狠狠地拿起手机按开了机,他倒要看看是谁撞枪口上了。 好家伙,崔杰,又是你! 只见崔杰又拉了一个小群,名字叫做“关爱老大从你我做起”,里面只有四个人,连上他俩。 他先是把群消息免打扰了,后爬了几层楼想看看这群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好吧,是商量着要来医院看护他的小群。 [迟淼]:…… [你杰哥最帅]:老大,我们明天就能到家了,晚上去看你 [于于]:谁他妈晚上去医院看病人,晦气 [你杰哥最帅]:于双你大爷 [你杰哥最帅]:那就后天去呗,给迟哥买俩果篮 [于于]:我又怎么了,爸爸好心教你为人处世,还不好好谢谢爸爸 [你杰哥最帅]:滚滚滚 [你杰哥最帅]:迟哥你电话里说你有人照顾了,谁呀? [苟富贵]:迟哥在外面有狗了?哥几个不都不在吗? [你杰哥最帅]:老苟你终于上线了 [苟富贵]:不许叫我老狗 [苟富贵]:迟哥@迟淼,请正面回答问题 [迟淼]:花钱请的,不然呢 [你杰哥最帅]:靠谱吗,男的女的 [于于]:那肯定比你靠谱 [迟淼]:…… 迟淼舔了舔小虎牙,又想起小护工不告而别的事了。 [迟淼]:一个女生,你们过来的时候都收拾收拾自个,大金链子唇钉什么的都摘了,别把人给我吓跑了 [于于]:!!! [你杰哥最帅]:!!! [苟富贵]:什么什么??? [你杰哥最帅]:老苟别破坏队形 [于于]:你闭嘴 [迟淼]:说来复杂 [你杰哥最帅]:那就长话短说 [迟淼]:……不想和你说 [苟富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于]:漂亮! [于于]:老大有情况 [你杰哥最帅]:为什么,你咋看出来的 [于于]:说你笨你还不信,我迟哥啥时候发过这么长的消息 [你杰哥最帅]:噢噢噢噢噢 [苟富贵]:打鸣呢? [苟富贵]:@于于,大师,我悟了 [迟淼]:? [迟淼]:在说什么屁话 [迟淼]:崔杰是个大傻逼崔杰是个大傻逼崔杰是个大傻逼崔杰是个大傻逼崔杰是个大傻逼崔杰是个大傻逼崔杰是个大傻逼崔杰是个大傻逼 [迟淼]:我和崔杰也有情况? [于于]:他急了他急了,他急着赶紧掩饰了 [于于]:看透一切.jpg [苟富贵]:有提头来见的情况 [你杰哥最帅]:我又做错了什么嘤嘤嘤 [迟淼]:滚! 迟淼差点把手机给扔了出去,猛男嘤嘤嘤他真的顶不住。 他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没有手机充电器,电量只剩百分之十了。 这比尿急还让人坐不住。 他该怎么办……迟淼环顾了四周,病房就这么大,连个遮掩都没有,并没有上一个病友留下来的充电线之类的东西。 “喂,哪位?” 生无可恋的迟淼被一道女声打断了发呆行为。 靠,他的手不受控制了,什么时候拨出去的电话! “呃,是我,迟淼。” “怎么了?” 听筒里的小护工声音有点变化,没有真人的声音好听,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迟淼用自己死也想不到的撒娇口气抱怨道:“我没有充电器,手机快没电了,你都没给我买。” 齐子佩的手机是充话费送的老年机,几天充一次电的那种,她还真的对现代年轻人拿充电器当必需品这回事没什么概念。 “抱歉是我忘了,不过护士台应该有,有人查房的话你可以问一下。” 迟淼还没长开,一张脸上软肉不少,又唇红齿白眼睛圆的,笑嘻嘻叫两声姐姐什么都有了。 这句话齐子佩没说。 “没有,我问过了。” 迟小狗又面不改色撒谎了。 “那我明天给你买,什么型号的手机?” “苹果。” “嗯。”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齐子佩轻叹了一口气,提醒道:“还有什么事吗?” 迟淼别别扭扭,他不说话是因为突然想起来自己明明还在生气。 “那个,你到家了吗?” “快了,手机没电就早点睡,多休息对身体好,晚安。” “哦……哦。” 迟淼用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舒服了~ 让不开心都见鬼去吧。 嘿嘿嘿,晚安~嘿嘿嘿。 睡觉睡觉,睡觉才能长高。 而这边的齐子佩还在路上,镇上医院离自己家不算近,她没有交通工具,跑着回去也要半个多小时。 出了镇子路边几乎全是大块的田地,间或夹杂一条通往其他村子的小路,齐子佩沿着乡间主干道慢跑,晚风吹在身上也不算热。 没有人也没有车,耳边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规律呼气的声音。 她享受这种感觉。 刚才她是想和迟淼道别来着,可她看那人生气了,便没再烦他。 大致能猜到生气是因为她,因为她拒绝了留下来的邀请。 小男生的心思太好猜了,明明自己知道让她留下来不妥当,但还是要生气,转头又纠结她没有告别就离开,却被一通简单的带有结束语的电话给哄好了。 幼稚。 这么幼稚还要学人打架? 小奶狗凶起来也是小奶狗。 齐子佩脑补了一下真正的小狗呲牙画面,没忍住笑了出来。 就这一下,控制得好好的呼吸全乱了,停下来走走吧,快到家了。 …… 齐子佩对穿着不讲究,唯一的要求就是口袋要大。 她掏出钥匙开了家门,好心情瞬间没了。 这个家太小了,小到她感到空气都不够用。 小小的院子几步路就能走完,房子是个老式大通间,勉强改成了三小间,两间用来她和爸妈住,中间堂屋用来做法吃饭日常活动,家具也少得可怜,只有她强烈要求的明亮电灯看着舒心一点。 爸妈两人正就着一张旧木桌吃饭,见她过来了,不免动作一滞。 她中午是吵架跑出去的,现在氛围肯定好不了。 老爸掩饰性地拿起了药篮子里的一瓶药,斜对着灯光装模作样地看瓶子上的名字。 吃了几年的药了,闭着眼睛摸都能摸出来是哪一种。 果然,又开始了。 “咋这么晚才回来?” 齐子佩把门窗都打开透气。 “你们才吃?” 她家平时七点都要刷完碗了,应该是等她了但没等上,老人家都是别扭鬼,承认了才怪。 老爸对齐子佩的回避态度极其不满,两条浓密的眉毛紧紧皱到了一起。 “问你呢,天黑了才回来,也不和家里说一声。” 齐子佩出生时爸妈已经三十多快四十了,现在自己长到十六岁,两个老人都有点上岁数了,家里不免有些乱。 齐子佩看不过去,一边收拾被弄翻的瓶瓶罐罐,一边漠然回应着老爸的埋怨。 “挣钱去了。” “小姑娘家家挣什么钱?” 这话老妈可就不爱听了。 “少说两句吧,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进厂了,小姑娘怎么不能挣钱?我们佩佩挣钱是好事。” 齐子佩没有理他俩,边往自己屋里走边把皮筋扯掉散开一头长发。 “你们继续吃,把碗留着我洗,我先去冲个凉。” 老妈看多了他俩闹脾气,还是不忍道:“黑桶里有白天晒热的水,等一下水就温了,别只用冷水,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 爸妈是老一辈的国企员工,年轻时不注意,拼了命地加班干活,忙到不敢要孩子。好不容易熬过了“下岗潮”,稳定了才生的她,后来又干了几年接连病退,到老了又攒一身的病,那点子积蓄和养老金全砸医院了。 齐子佩回自己屋里取了衣服,到院子里自制的小隔间里冲澡。 说是小隔间都难为人,也就是一个大点的浴帘拦住了墙角,辟出一小块勉强能站得住人的水泥地空间,免得水落土里溅起来泥点子。 这一小块水泥地还是别人家盖房子时,她买下来一包水泥灰自己弄的。 现在农村的条件也越来越好了,家家有个太阳能,好的甚至能安上电热水器,可她家还是用着老式的大黑桶,外接一个软管一个喷头,一拧就出水的那种,冷热全看缘分。 齐子佩不嫌自己家穷,她本就是个冷然的性子,这些外物算是可有可无的,能让她健健康康长大就行。 只要让她有改变的机会,现在难一点也没什么。 可要是不给她机会的,是自己的双亲呢。 齐子佩眼底闪过一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