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离家日
鲜血从奄奄一息的鬣狗身上溅出来，染红了哥哥的金色长发和大半张脸，衬得那双猩红的眼眸更加邪狞俊美。 他把那只垂死的鬣狗扔在地上，大步向小狮子走去。 身后的小六发出愤怒的咆哮，他想冲出去为自己被虐杀的哥哥与眼前这头残暴的狮子决斗。小狮子连忙按住他，一头刚刚成年的雄性鬣狗根本不可能是狮王的对手。 太可笑了。 哥哥看着床上的小狮子露出冰冷的笑容。 他曾经为这个弟弟被别的动物破了处而深感不安和烦恼，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小狮子，其实他也害怕小狮子会离开他。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弟弟竟然是和一群鬣狗厮混在一起。 鬣狗和狮子……哈。他们应该被送去神圣教会充当那群灵长类的生物实验品。 “让开。” 这句话是对挡在小狮子身前的黑眼睛和另外三头鬣狗说的。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斯文。黑眼睛知道这头强大美丽的狮子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六只瘦骨嶙峋又叛出族群的鬣狗实在太弱小了。他们什么都保护不了。 然而，黑眼睛没有退缩。哪怕他连冲破神圣条约桎梏都非常困难，只能恢复三分之一的兽型和这只强大的年轻狮王战斗。他在雄狮兽化后庞大的身躯前显得是如此渺小。可是他依旧挡在小狮子身前。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小狮子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还会选择他们。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孤注一掷杀死女王的那个晚上，暴乱的鬣狗群就像一股癫狂的飓风，所到之处什么都没有留下，包括他一开始想要拯救的幼崽。 他好失败啊……他总是追求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一次又一次地跌倒，付出越来越多无法承受的代价。他才应该去死，代替他刚才被咬断脊椎的弟弟，死在这头狮子的利齿下。 黑眼睛发出怪异的叫声。他没有让开。哥哥看着这头丑陋肮脏的鬣狗心情愈加烦闷。他并不想在城镇里冒着触犯神圣条约的危险大开杀戒。难道只咬死一只鬣狗还足以震慑他们吗？ 冲突一触即发。 狂化的小六挣脱小狮子的手臂，从后面扑了出来。小狮子想叫住他，暴怒的雄狮已经发出震耳欲聋的狮吼，咬住这只鬣狗的脖子。一声清脆如枯枝断裂的脱臼声在城镇安宁的清晨里响起。其他鬣狗一拥而上，与这头狮王缠斗在一起，压制住他强健的四肢。黑眼睛扑到雄狮的后背，拼尽全力咬住了他的后颈。他们如同一群野外尚未开智的原始野兽激烈地撕咬在一起。 哥哥讨厌这群战斗起来如同狗皮膏药的鬣狗！ 他把黑眼睛甩下来，黑眼睛砸在地上，只觉后脑一痛，眼眸里的景象碎得七零八落，狂暴的雄狮已张开血盆大口往他脆弱致命的喉咙咬去。 我要死了吗？ 他恍惚了一瞬。 真是廉价又无谓的一生。 “不要！” 腥红的血滴落在洁白的被褥上。 半兽化的小狮子从后面抱住这只发懵的鬣狗，与兽型状态下的哥哥撞在一起。 只一电光石火，哥哥的犬齿已像两枚长钉深深插入小狮子的前臂里，鲜血喷漆似的滋出来。 哥哥愣住了。 小狮子的心脏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跳得要快。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这一举动的后果。他选择了鬣狗而没有选择他的哥哥。但这是他早已做好的决定。他不会后悔。 他趁着哥哥还未反应过来，把哥哥撞倒在地上，一口咬住哥哥脆弱柔软的腹部。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给予哥哥最致命的伤害，否则等哥哥回过神来，他和他的鬣狗们都会死在哥哥的利齿下。他不够强大，所以只能卑劣地攻击哥哥小腹处愈合不久的伤口。他用锋利的牙齿撕裂那里新长出来的粉色嫩肉，只听“噗嗤”一声，绽开的血肉弄污了小狮子曾经纯洁天真的脸。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剧烈的疼痛让哥哥感到茫然。他伸出手好似要拂去小狮子脸上的鲜血，又仿佛要钳住对方纤细如百合的脖颈。一只鬣狗咬住他的手腕，让他像一朵被折断的鲜花颓然落下。 哥哥眨了眨眼，竟发觉自己此时此刻生不出任何愤怒狂躁的激烈情绪。他只是忽然想起了自己放在玄关柜子上的那束白色的茉莉花。 你是我的生命…… 下一刻，他瞳孔紧缩，从地上暴起咬住小狮子的肩膀，把这个弟弟掀翻在地上。 黑眼睛见状急忙再次扑到他的身上，疯了似的撕咬这头雄狮的皮肉。他不能再让小狮子受到伤害了。他总是做错事，所以他总是在后悔。可是即使可以重来一万次，他还是会做出从前一样的选择。是的，他就是这般自私又卑劣。这样的他根本配不上小狮子的爱，但是小狮子依旧回应了他。所以……他又一次错了。他并不是失败的，他已经追求到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了。 死亡是他能够付出的最微不足道的代价。 哥哥全然不顾这只发疯的鬣狗把自己咬得遍体鳞伤，只死死盯着身下这个年幼的弟弟，看着他一双害怕又坚定的眼眸，颤抖又紧紧抿着的双唇。 鲜血从哥哥身上的伤口渗出，滑落在地上。 他美得就像一株正在凋谢的玫瑰。 他伤心透了。 “Quin，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问得很轻。 他发现自己依旧愿意原谅小狮子，只要小狮子给出他想要的回答。 小狮子一瞬间也因为哥哥脆弱的姿态而感到些许茫然。 可是他很快就重新坚定起来。 以前的他只要一见到哥哥愿意示弱就会投降。 “我知道，我不后悔。” 他竟一点犹豫都没有。哥哥似乎今天才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弟弟。他没有哭泣，脸上也没有任何哀求的神色，仿佛他们生来就是平等的，没有谁需要依附谁才能在这个世界存活。 真是……好极了。 哥哥一手攥着小狮子的长发，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那双猩红的眸子已冰冷如嗜血的恶魔。脸上再也不复刚才脆弱美丽的神态，他二话不说，根本不由小狮子反应，狠狠一口朝自己弟弟的脖子咬下去。 小狮子发出一声惨烈的吼叫。 他杀死他了吗？ 持续在神圣条约的束缚下兽化基本耗尽了他的体力，他的视力开始变得模糊，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理会，只愿这一口能把他的弟弟完完全全吞进他的肚子。他会嚼烂他的血肉，连同骨头一起啃食得干干净净。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不，他看清楚了，他刚才一口咬死的只是一头恶心肮脏的鬣狗。 糟糕透了。 哥哥已经没有力气维持兽型，爆发期一过，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恢复智民形态。这样一来，他对上鬣狗们便没有任何优势。 他失败了。 哥哥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聊，居然为了一只亚种大动肝火。 他冷眼看着小狮子哭着抱起那只突然挡在他身前被咬得奄奄一息的鬣狗，叫他“小六！”，不由觉得好笑。他吐掉黏在自己嘴巴里的发丝，倚靠着墙壁，用手捂住撕裂流血的腹部，呆了一下。 他应该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但是他很快就忘记了。 “滚，离开这个城镇，不要再回来。” 他对小狮子和那群鬣狗说。 他不想见到他们，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有多深的感情。 一头愚蠢淫贱的亚种要自甘堕落和一群杀死自己的女王的疯癫鬣狗搞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好了。他为什么要在乎他们？ 小狮子闻言，吃惊地抬头看了他最后一眼。哥哥竟然愿意放过他们吗？是了，他在哥哥眼里从来都是无用的亚种，一只废物和一群鬣狗搞在一起，不过是让他变得更加废物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太好了。 小狮子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哥哥对自己的轻贱是一件好事。他要趁哥哥尚未改变主意之前带鬣狗们离开。 他一言不发，紧紧抱着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小六，领着剩下四只鬣狗离开了公寓，没有回头。 他竟真的就这么走了。 哥哥看着小狮子离开，视野越来越模糊，一颗眼泪掉在地上。 他打架很少会输，除非是对上他的父亲和年长的哥哥们。可是随着父亲的老去，年长的哥哥也陆续离开，他已经是毋庸置疑的王。他想过把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圈在自己的领地，不容任何动物靠近。 可是……到底什么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呢？ 小狮子和鬣狗们先返回了小酒馆。 他们想医治好重伤的小六再一起离开城镇，可是小六失血过多，被伤到的地方又是致命的喉咙，他一个晚上也没能熬过去。 小六死了。 他的哥哥们都很平静。他们杀死女王，从鬣狗的族群中逃出来，在野外流浪的那三个月里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死亡。 只有小狮子整整哭了一晚上。 鬣狗们分食了小六的尸体，也让小狮子吃了一些。如果他们要离开城镇，那就得提前做好准备，食腐是生存技巧之一，但是自小娇生惯养小狮子未必能接受。鬣狗肉中的寄生虫都可能打败他。 小狮子因此病了一场，鬣狗们抱着他，轮流安抚他胀痛的肚子。他们当晚做了爱，不断地插入，不断地射精，小狮子被浇灌得满满当当。他丝毫不顾羞耻地嘶吼，前后双穴频频高潮，最后失禁泄了一地脏污。他瘫软在鬣狗的怀里，搂住黑眼睛亲吻，咬破他的嘴唇，舔他苦涩的血。 他会活下去的。他才十五岁，他还要长大。 他们离开的那一天，天空澄澈又明亮。 小狮子和他的鬣狗们一路奔跑，来到城门。 来送他们的只有神圣教会的灵长类神父。他守在城门前，问他们是否真的打算离开。 一旦离开城镇就不能再回来，他们以后只能在萨比森的野外流浪，直到下一个城镇愿意收留他们。 小狮子做好了选择，他没有任何迟疑。 “是的。” 神父道：“你哥哥……” “无论他愿不愿意原谅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小狮子回答。 神父叹了一口气。类似的话，他也问过那个年轻的狮王，狮王的回答同样决绝。神圣教会不可以出手干涉城镇里的事务，只能观察。可是无论他送别了多少动物离开，他仍会很伤心。 失去神圣条约的庇护，小狮子和他的鬣狗们离开城镇后便会变回兽型，直到进入下一个城镇之前，都只能像野外的原始动物一样茹毛饮血。 小狮子回过头深深吻了一口跟在他身后的黑眼睛。 他舍不得长时间无法再和鬣狗们亲吻的滋味，因而要在离开前将他们吻了又吻。 不过不用担心，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神父为他们打开城门，小狮子和他的鬣狗们恢复兽型，离开了这座被两大狮群盘踞的城镇，穿过广阔的围场，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向前。野外的草原上刮起了秋风，吹来远处沙漠的尘土。他们想把小六剩下的半个脑袋埋在野外的土里。可是一只胡狼突然蹿出来叼走了这块遗骨。小小只的娃娃脸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又好似把他的所有全部交还了自然。 小狮子逐渐学会真正的捕猎，也学会如何兵不血刃地抢走其他大型食肉动物的猎物。他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天地变得强壮，褪去曾经的天真，变成一头真正意义的雄狮，但是长大后的小狮子仍然是萨比森里最特别的一头狮子，因为他带领的是四头鬣狗。 这个奇怪的联盟在萨比森横行霸道了一年，然后消失在草原雨季的一个夜晚里。 他们始终未能找到愿意接纳他们的城镇，所以他们决定离开萨比森。 他们穿过食物和水源匮乏的沙漠，一路向东前进，最后见到了大海。 小狮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湖，一头栽进去，差点被咸死。黑眼睛赶紧把这只笨拙的大猫捞起来。 海的另一头是一片大陆，生活在那里的灵长类的称之为“乐园（paradise）”。 渡海而来的灵长类见到小狮子和他的鬣狗们，当即惊呼起来：“哇！是保护区逃出来的野生动物吗？好特别啊，一头狮子居然带领着四只鬣狗。” 来自“乐园”的灵长类邀请小狮子和他的鬣狗们去乐园居住。他们乘上游轮，灵长类给他们戴上智民手环，他们终于摆脱了兽型。 “原来你们是伴侣吗？请允许我们给你们拍摄几段录像，我们的同胞都很想认识你们。”灵长类温和又斯文地说道。 小狮子和鬣狗们并不知道拍摄录像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天然对这些和神圣教会里的神父长得一模一样的灵长类有好感，所以他们毫不忌讳地在这些动物面前做了爱。 四只鬣狗轮流插入小狮子的体内，就像还在当初酒吧后的那条小巷里轮奸他一样。 这些狮子与鬣狗交媾的短片被送回“乐园”，引起极大的轰动。 当小狮子和鬣狗到达乐园，前来围观他们的灵长类们把码头堵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有点被吓住了，幸好还有游轮上的灵长类告诉他们不要害怕，这些都是他们乐园上的同胞。 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叫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