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说人话

    楼主总算发现了，为何国师话语玄妙，旁人难以参透。

    他不会说人话。

    因这天梯实在难以登上，纳兰占天又不阻止楼主，楼主便死皮赖脸地赖在了纳兰占天家中。

    纳兰占天的家极其简朴，占星台上坐落着一个孤零零的小院子，倒和云蜀辞的院落风格有几分相似。这赖在他家的时候，楼主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和纳兰占天唠嗑，就是想引出他的任何一种情绪。

    遗憾的是，纳兰占天并不会如其他人一般正常地回答她的提问，虽然不赶她走，也不会主动找她说话，甚至有时候遇到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时，只会静静地站在那里，呈思索状。

    像电脑死机。

    任她找他谈国事，谈云蜀辞，谈他自己，纳兰占天都只会淡淡地与她讨论，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国师，你为何与云蜀辞是朋友？”

    “他与我下棋。”

    “于是你们成为了朋友？”

    “他与我下棋。”

    “……纳兰占天，用‘因为……所以’逻辑关联上一句，执行。”

    纳兰占天神色淡淡地看了过来，楼主不自觉后退一步，纳兰占天道：“因为他与我下棋，所以我们是朋友。”

    “……操！”

    楼主总算明白纳兰占天能运算国事，没有七情六欲的原因了。

    一台超高速运行的AI当然没有七情六欲！

    “国师，百年之前的龙女预言，是不是你算出来的？”

    “是。”纳兰占天答道。

    “纳兰占天，回答我，你的编号是？”

    “四亿五千三百八十一号。”

    “这么多？你前面的编号呢？”

    “不知道。”

    一台超智能机器人能活一百年不奇怪，因此他说斩月是他侄儿，也只可能是斩月确实是纳兰家血脉，而叔侄是程序中的设定。

    于是楼主几乎就要放弃了。

    且不说在一个显然是古代的地方放一台她上辈子都没见过的高端机器这件事太过魔幻现实，让一台机器拥有情绪？怎么可能？谁能做到？

    即使如此，楼主还是继续留在纳兰占天身边，尝试着不断触发纳兰占天的程序。尝试遍了她记忆中的所有指令后，放弃了用指令的计划，而直接上手。

    扒掉纳兰占天的衣服，也废了相当的时间。

    纳兰占天在占星台上闪躲，纵使是楼主也根本抓不住他。京城七大之一纳兰占天，在生存技能上无疑是点满的。喊了几次“停止”指令，根本无效。

    到最后，也是看楼主已经飞不动了，虚弱地喊“停止”时，纳兰占天才停下，任楼主抓到他。

    “为什么……前几次停止都不可以，这次可以？”楼主气喘吁吁之时，也因为这个发现而惊讶不已，她抓着纳兰占天的手臂猛然看向他，“你心疼我了？你的指令是可以修改的？还是数值到了开放指令的程度了？”

    纳兰占天只是看着她，并未回复。

    楼主一只手攥着纳兰占天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扒拉纳兰占天的衣服。衣带落下，楼主去伸手触碰纳兰占天的胸腔。

    没有心跳。

    楼主心里一瞬间五味陈杂，忽然觉得这段时间的尝试很荒谬。

    即使这样，她还是抬起头笑道：“那既然国师是机器人，要不要和我试试能不能唤醒情欲？”

    “我没……”纳兰占天刚想说自己没有情欲，却看见楼主眼中的细微失落，他转而说道：“你并不开心。”

    “我不开心，和我想操你，矛盾吗？”楼主往前一步，纳兰占天竟本能地后退一步。后退之后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后退，于是如往常一般双眼放空思索。

    “纳兰占天，你明明是个机器人，根本没有心，根本不可能有喜怒哀乐，你自己听！”被纳兰占天的退后激怒，楼主将纳兰占天的手狠狠放在他自己的胸腔，又把他的手放到她的胸前：“听见了吗，这才是活人的心跳，是个人都有的心跳，你没有！”

    纳兰占天睁大双眼，摇摇头，却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心……

    他记得他是有的，可是他……为何没有心跳？

    “一个根本没有心的人，要求我唤醒你的情绪？怎么可能？你就是一串代码，怎么可能有情绪？”楼主越说越急，越说越气，隐约间有泪花闪烁。

    观星台下还有她的爱人，她的计谋，每一天都十分紧要，她竟然陪着一个机器人生生耗了那么久？

    纳兰占天看着面前的少女哭，总觉得脑海中有什么窜过，有什么呼之欲出。他皱着眉，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本想伸出去拍拍她的肩膀，却硬生生停住了。

    “三皇子来了。”他微微侧下身子，小声对楼主说。

    楼主很快地藏到了纳兰占天的屋子里，看着三皇子爬上天梯，纳兰占天整理好衣服背对着她，看着三皇子上来。

    观星台极高，爬上需要费很大劲，三皇子上来做什么？楼主本以为他会问一些占卜，却没想到三皇子一看到纳兰占天，眼中就呈现极狂热的情感：“纳兰……我总算又见到你了！”

    他前行一步，想上来拥抱纳兰占天，纳兰占天却后退一步，冷声道：“三皇子，注意身份。”

    “身份如何？这儿只有你我二人……”三皇子顿住，谨慎地往唯一可以蔽物的院落看了一眼，“院落里有人？”

    “未曾。”纳兰占星果断回复。

    躲在屋子里的楼主心想，纳兰占天这机器人也会说谎？

    “也是，你五年来都未曾让我踏入那院子一步，又怎么可能收留一个外人。”

    三皇子似是安心了些，又有些卑微地求道：“五年了，纳兰……你就不能让我碰碰你？”

    “注意身份。”纳兰占天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冷漠和疏远，三皇子似乎还看到了纳兰占天眼里的嫌恶。

    三皇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纳兰占天。

    他对他向来不亲近，但也未曾这么冷漠……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坚持，总有一天能打动他，可未曾想有朝一日会将对方越推越远。

    “好，你……”三皇子伸出手想去抓纳兰占天，被纳兰占天轻易躲开。他恨恨地道：“等我当上皇帝，这天下就都是我的，你到时候也只能成为娈宠，求着我日日把玩！”

    纳兰占天并未回话，楼主暗道，三皇子也只不过是棋盘上一局而已，何来成为皇帝一说……

    也许是因为清楚纳兰占天的清冷性子，不玩这些告密检举的把戏，三皇子才会如此幼稚地将自己的野心宣之于口。

    她想起龙玉偲，即使是太子之身，名正言顺的未来皇帝，也未曾对她说过一句“等我未来当上皇帝”这样的话。

    “你也只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阉人，别故作清高！”三皇子恨恨撂下这句话，就又下了占星台。

    纳兰占天等三皇子走后，便回到屋子，楼主饶有兴致地抱臂看着他，问：“你是……阉人？”

    纳兰占天点点头，就见楼主靠近他：“介意让我看看吗？没事，你没有的我也没有。”

    纳兰占天本想拒绝，却在看到楼主双眼的那一刹那，想起了方才看到的那一对泪眼。他沉默了，任楼主将推到那张床上，他的衣裤解开，落到地上。

    一个机器人阉人会是怎样的？

    与寻常阉人无异，被切断的性器处只留一个小口，不留睾丸。这是一种病态的、没有攻击性的美。

    楼主坐在纳兰占天身旁，用手细细描摹那处的创口。纳兰占天的腿极修长，作为机器人，他有永不消退的美感。

    “你真美啊。”楼主眼中有明显的痴迷，纳兰占天看着她的双眼，出了神。

    她面前是一具她梦想中的躯体，她前世就想拥有一个机器人——她也曾拥有一个机器人，但……

    她也因此而死去。

    “但你终究不是他……二十年了……”

    楼主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那个机器人，带她逃亡，说要给她一个允许黑暗与罪恶、苦难存在的世界，一个不那么光明磊落，却能让她喘过气的世界，一个她真正属于那里的世界。

    可他们躲不过军事法庭的追捕，在最后一刻，她也在无望地期待着他能过来——带她逃离，或与她一起死。

    一声枪响，她在这个世界睁眼，真正到了一个允许她生存的世界，可那个名为Mary的军用ai却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你和他不像，他是爱笑的，他还会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像只小狗一样，可在他之后，就再也没有拥有自主意识的ai了……”

    楼主攥着纳兰占天的衣料，神色恍惚。

    纳兰占天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拥她入怀，而回过神时，他已经这么做了。

    “他……叫什么名字？”

    楼主猛然被抱住，张唇，艰涩地用双唇回忆那个已经二十年没有喊出口的名字。

    “……Ma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