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林有藤兮夏有荫在线阅读 - 不是弟弟

不是弟弟

    到了吃饭的时候,小女孩的妈妈来把她牵走了。这是个面色和善的藏族妇女,一边把小女孩抱起来,一边操着不甚流利的汉语跟时夏道歉:“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帮我看了她那么久,快去吃饭吧。”

    “没事没事,挺可爱的。”时夏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苦笑着回答。

    时夏在饭桌边坐下来。这里的物价的确很高,一盘普普通通的青菜就是三十多元。好在虽然是在藏区,却有白花花的大米饭,一群人早就饿了,也不顾什么读书人的斯文,一顿狼吞虎咽。坐在时夏旁边的林慕藤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小声嘲讽:“omg,不会吧,居然真的有女生要吃那么多饭呢!”

    时夏差点没噎住:“关你什么事,好好吃你的饭!”

    “本来就是嘛,你自己说自己胖了的。”

    “你个臭弟弟.......”

    阿顺及时打断了他们:“要不要盛饭?”

    饭锅离桌子还有一段距离,时膝盖正痛着呢,当然不会拒绝:“谢谢阿顺。”

    林慕藤也不客气地把碗递过去:“我也要,谢谢顺顺~”

    时夏不会放过丝毫讽刺她的机会:“omg,不会吧,居然真的有男生要吃那么多饭呢!”

    林慕藤翻了翻白眼:“我比你高,能耗比你大,吃那么多不正常吗?”然后上下扫了她一眼,吐出气死人的三个字:“小、矮、子。”

    时夏气不打一处来。

    阿顺以一个艰难的姿势拿了三碗饭回来,把左手他自己的那碗放下,然后把右手拿的、以及右手手臂圈着的两碗饭放下。时夏刚想伸手去拿,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客栈里的碗都长得一个样,阿顺盛的饭也是一样的多,吃上一碗饭留下的菜也都差不多,哪一碗是她的?

    时夏看了一眼林慕藤,他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两碗差不多的饭。他用筷子扒了扒碗底,然后把其中一碗推给她:“我好像记得我的碗里没有留骨头。”

    时夏选择相信他,尽管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丝的不确定。

    粥粥和老鸭、陈队他们正在聊自己的高中,好巧不巧,这次出行居然有四个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同一所高中,林慕藤也是其中的一个。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时夏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只能默默地吃饭,听他们聊。

    “之前差点要跟王冰冰成为校友了,不过后来我不太甘心,然后就去五中复读了。本来想去四中的,但是那里的老师管得太宽了。”林慕藤说。

    时夏正在夹菜的手一抖。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依然聊得很嗨:

    “听说四中的老师就只看重清北,经常有老师劝学生去报清北的冷门专业,就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清北率。”

    “高考之前不是要在教室后面贴什么目标墙吗,五中的老师在班上说,除了清北,其他学校根本没有考的必要,结果后面一整片墙都是清北,谁敢写别的学校啊。”

    ......

    “所以......你本来是应该跟我同一年级的?”时夏偏过头,压低了声音问。

    “对啊,你才知道?”林慕藤惊讶地看着她。

    “那......我之前一直叫你弟弟你怎么都不反驳啊?”时夏有些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弟弟”这个称呼,总像是占便宜似的,以前还可以找借口说他真的年纪小,没想到......

    “你猜?”林慕藤扬起大大的笑容,眼神狡黠得像一只狐狸。

    “我怎么猜啊,快说快说!”

    “不说,你自己猜。”

    “说嘛,说一下会怎么样?”

    “不说不说,说了就没意思了。”

    “该不会是......你喜欢我占你便宜吧?”

    “什么跟什么,一天天的,你脑子在想啥呢!”

    时夏刚想反驳,却被嘴里的一股味道给呛住了,她吐出来一看,是一小撮香菜。

    桌上只有一道菜有香菜,从开饭到现在,她根本没有动过那道菜一筷子、。

    时夏的心狂跳起来,偷偷看了一眼林慕藤,他正说着自己高中班主任的那些破事,喉结的线条性感漂亮,显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时夏想起来自己在网上看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想象一下自己和他亲吻的感觉,看看自己是喜欢还是反胃。

    现在端着这碗饭,时夏感觉像是端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她思考良久,低下头扒了一口饭,只是一小口,然后小心翼翼地咀嚼,直到嚼得稀烂了,犹豫了半天,咽了下去。

    没有想吐的感觉。但是,她现在不太能吃得下这碗饭了。

    时夏沉默地放下筷子,听着他们聊天的声音,觉得自己脑子一时半会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过一个晚上,她脑子受到的冲击太大了。首先是林慕藤跟她同岁这个事情,时夏一直给自己找借口,她只是调戏一下自家的弟弟,对他没有异性之间的想法,谁能想到林慕藤竟然跟她同岁......那以前的那些聊天记录,现在看起来就有点不正常了;再就是拿错了碗这件事,算是间接接吻了吧?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想吐那肯定不至于,但也说不上太喜欢。

    太复杂了。

    一行人吃完饭,精力旺盛,就聚集到了楼上的大床房去打牌。所谓大床房,就是一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一行七个人,阿顺先去睡了,时夏不会打牌,但为了显得合群一点,还是拉了个垫子坐在地板上看他们玩。

    坐在地上其实不舒服,床的高度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时夏盘腿坐在地上的时候吧,看不到他们的战局;要想看到,只能跪坐在垫子上,但是这样膝盖又会发出抗议。时夏在垫子上别扭地调整着姿势,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大暖男青岚问她要不要上床坐着。

    时夏礼貌拒绝了他的好意。不是她不识相,而是她盘算着,如果坐青岚旁边的位置,为了不挨得太近,她必须坐到床的边边上,这要是不小心往后仰了一下,估计整个人都得跌下去吧。

    在时夏犯嘀咕的时候,对面的林慕藤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这里地方大,要不要上来?”

    时夏想也没想就说好!

    大伙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时夏有些尴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溜回房间算了,林慕藤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又问了一句:“要不要过来?”

    时夏只能爬上床,坐到了他旁边。她感觉自己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因为林慕藤这个突然的邀请,还是因为朋友们的起哄。她默默念叨着:“我们很清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一边却止不住自己的笑意,这隐隐约约的开心是怎么回事?

    说是坐在他旁边,其实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时夏甚至连他手上的牌都只能看个小半部分。盯着牌局没意思,时夏就假装盯着他手里的牌,趁机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林慕藤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十分白皙,脱掉冲锋衣之后,里面只穿着一件运动衫,露出修长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他真的很瘦,运动衫穿在他身上也显得有些空荡,时夏往他腰部瞄了一眼,想着他的腰一定很细,说不定就是里面的那种“盈盈一握”,嘿嘿嘿。

    今天粥粥的运气特别好,把把赢,并且好巧不巧,每一把她都是跟林慕藤分到同一个阵营。每赢一次,他俩都要笑着击个掌,时夏看着,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冒,偏偏又不好发作出来,谁叫他们运气好呢。

    一局终了,趁着他们洗牌、复盘、吵吵闹闹的工夫,时夏压低了声音调侃了一句:“弟弟胳膊那么硬,没想到床还挺软的嘛。”

    林慕藤面不改色:“我还有更软的地方你信不信?”说着还朝她吐了一下舌头。

    “有病吧你。”

    “是你自己不好好说话的!”

    “行行行,好好打你的牌。”

    时夏无聊得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想到大床房这回事儿。那是出来之前,林慕藤发了条微信给她:“我们选的那家航空公司,事儿可多了,我的登山包太大,超过了可携带的标准,只能办理托运。你要不要托运?登山杖不能带上飞机。”

    两个人同一班飞机,半夜十二点才到机场,再从机场到市区就得一两点钟了。

    没等时夏回复,林慕藤又一条信息发过来:

    “到丽江那天晚上的住宿,我在火车站附近定了个大床房。”

    时夏去查了一下这家航空公司的收费标准,不禁咂舌。按照她登山包的尺寸,上飞机没有问题,难办的是登山杖,难道要单独花上几十块钱给两根杖子办托运吗?

    “要不我们凑一起?”时夏回道,一边心里盘算着,把两根杖子跟林慕藤的包放一起,整个包的重量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阶梯收费也不会多收多少。两个人平摊托运费的话,算下来可比各自托运要划算不少。

    时夏一边盘算着一边打字,没等她打好,那边的林慕藤回道:

    “这样不太好吧(虽然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时夏懵逼:“为什么不好?”省钱还不好?

    “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

    时夏愣了好一会儿,把信息重新看了一遍,一拍脑袋才明白过来——

    “我在火车站附近定了个大床房。”

    “要不我们凑一起?”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时夏把头埋在被子里哀嚎了三声。什么叫跳进黄河洗不清,不加主语害死人啊。时夏承认自己喜欢嘴上跑火车,但到底是要脸的人,在这种可能涉及名节的问题上还是不会开玩笑。现在,林慕藤估计会觉得她是个很轻浮的人吧......

    清醒过来的时夏赶紧噼里啪啦地打字解释一通,林慕藤在那头一个劲地说没事没事。

    时夏尴尬得要死,放下手机,下床去洗了把脸,回来又把聊天记录再翻了一遍,突然发现了一个忽略的点:

    “什么叫‘虽然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你以前还跟女孩子一起......?”

    林慕藤是打死也不说。时夏好奇得要命,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眼下她回想起来,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林慕藤看到她的“要不要凑一起”,直接理解成了“要不要睡一张床”的意思。

    那他的回答是什么呢?——“这样不太好吧。”

    岂止是不太好!简直太不好了!他应该义正言辞地说不行!还应该骂她一句不知廉耻!这才是男生对待异性朋友该有的反应!这时候还要考虑礼貌?这应该是原则问题啊!

    时夏成功地又郁闷了。

    打牌打到了十点多,考虑到明天还要上山,不能休息太晚,于是都散了。一行人一共订了三间房,两个女孩子睡中间的房间,剩下的男生左右各一间。这家民宿的房间是简易的木板房,脚一踩上去地板就吱呀吱呀地响。空间不大,床紧挨着墙——说是墙,其实不过是一片薄薄的木板,隔音极差,非得压着嗓子说话,才能不让隔壁偷听了去。

    粥粥去洗漱了,没有手机的时夏躺在床上无聊地翻滚,滚着滚着一个不小心就撞在了床边的墙上,撞出了很大一声。虽然如此,但薄薄的木板撞上去并不疼。时夏揉着脑袋坐起身子,听见隔壁阿顺问:“藤子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时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没看到民宿后边栓了一头牛吗,估计是它干的。”林慕藤欠扁的声音传来。

    林!慕!藤!

    时夏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正在思考要不要下床去敲门和他理论一番的时候,墙那边却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短,短,短,短;短,短,长;长,长,长......短,短。

    H,U,O,G,A,I?

    这是.....英文吗?为什么构词法如此奇怪?

    没有手机的时夏把脑子里相似的单词都过了一遍,发现都不对。念了好几遍才后知后觉地拍了一下脑袋:“卧槽!”

    这家伙居然用摩斯密码敲拼音???

    隔壁好像传来了林慕藤拼命压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