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空气中漂浮着令人尴尬的气氛，苏灼华好想打自己一下，她怎么不小心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她大脑快速转动，想着眼下这尴尬的场面要怎么解决。

    结果少年就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将头重新转了回去，只留下一个好看的侧脸，对她刚才说出口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

    好吧，是她想多了。

    ＊

    年级办公室。

    “灼华啊，怎么回事？以前也没有考成这样。”

    陈杰坐在办公桌后面，皱眉瞧着摆在办公桌上的数学卷子。这是二中月考的数学试卷，题虽然有些难度，却也不至于考成这个样子，只见洁白的纸张上面挂着鲜红刺眼的76。

    苏灼华那天来了大姨妈，因为时间不准，没什么准备，她只能快速的将卷子做完，然后去解决个人问题。

    千怪万怪就怪嘛不准的大姨妈。

    “陈老师，我下次一定更加认真更加仔细。”苏灼华低头乖乖认错。要知道他们班数学平均分在文科中基本都是排年级第一的，这次降到了年级第二，里面怎么也有她的一份。

    陈杰指着卷子上的一道错题，可惜道:“你看这题，明明公式都列对了，你却算错了，是不是不应该？”

    苏灼华凑上前，发现还真是这样，不由开口：

    “老师，我……”

    “陈老师，你又在为难苏同学了？”

    办公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随之落下的就是一道清透温和的嗓音。

    陈杰听到声音，脸上浮起笑，回道：“我哪敢，这可是你的得意门生。”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每次考试，苏灼华的英语稳居年级第一，而且经常考满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有些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每次都在90分边缘徘徊。

    关键是其他几科成绩也是班里数一数二，有时候搞得陈杰怀疑自己是不是教学有问题。

    苏灼华不回头都知道这年轻温和又带点玩笑意味的声音属于谁，她转过身，乖乖地叫了一声张老师好。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身材修长笔直，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两手自然垂落揣在裤兜里，一身蓝白校服衬得他干净清雅。

    不是白艺生又是谁？

    苏灼华又觉得空气尴尬了起来，她赶紧转过身，朝陈杰弯腰，道：

    “陈老师，下次我一定注意，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苏灼华微微侧身，试图挡住从后边投过来的淡淡视线，想要遮住试卷上那鲜红醒目的76。但她忽略了一个事实，男生刚好比她高一个头，能将她面前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而且她还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每个人的成绩都在教室后面的墙上贴着，这番动作没什么必要。

    陈杰本还想说点什么，看她那样子，最后挥了挥手。苏灼华一喜，抓起桌上的卷子，转过身跟张姣华打了一个招呼，视线一丝一毫都没有偏移，最后像是脚着火了似的，飞快的跑出了办公室。

    “哎。”陈杰长叹一声，眉间尽是深深的忧虑。

    张姣华带着人走回自己的办公桌，给白艺生到了一杯水，等他接过之后，才问道：

    “陈老师，这孩子怎么了？”张姣华教文1班的英语，她手里有一份月考成绩表，上面每个同学的每科成绩，班级排名以及年级排名都一清二楚。苏灼华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数学成绩，实在是惨不忍睹。

    果不其然，陈杰叹气：“还能因为什么，这孩子这次数学都没及格。”

    张姣华也叹道：“这孩子本就偏科，这次考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她的情绪。”

    办公桌前端着水杯的少年，不由想到了少女刚才走出办公室的画面，看那样子也不像是会被影响情绪。

    白艺生回到教室的时候，众人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温下降了几个度，班里的说话声都不由自主的小了起来。

    有人捅了捅廖俊康的胳膊，朝白艺生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低头小声问：

    “怎么了？”

    廖俊康收回看向白艺生的视线，朝那人耸耸肩：“不清楚。”

    那人又道：“刚才张老师把他叫进办公室了，你说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还真是因为这个，廖俊康想，只是跟你们想的有点出入。他不准备多说，含糊道：“可能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让白艺生情绪瞬间转变的就只有他家里的事了，这事也不好跟外人说。

    苏灼华感受着旁边人的低气压，不由自主打个哆嗦，她小心翼翼的将凳子往远离白艺生的方向挪了一点，突然发现空气中的温度好像更低了。

    好像每次去被张老师叫去办公室回来后，白艺生的心情就格外的差。

    ＊

    距离上次去办公室喝茶已经过了一周，眼下整个学校迫在眉睫的是北城二中30年校庆，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日子，学校各个领导都很重视。

    陈杰开完会回到班级的时候，他将手里那叠A4纸放在讲台上，看着下面按捺不住的同学，说：

    “学校对这次的校庆会很重视，每个班必须出一个节目，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教室里冒出一些小声的讨论，慢慢地声音越变越大。

    “老师，我们班来个小品吧？”这道声音刚出现，立刻被另一道声音压了下去。

    “小品太没意思了，干脆跳街舞算了。”有几人立刻附和起来。

    “老师，我们还是跳民族舞吧”

    “老师......”

    班里叽叽喳喳闹成一团，陈杰被这声音吵得头疼，比了一个停的手势，说：

    “这样吧，有什么想法下课后去跟文艺委员说，文艺委员登记好了再告诉我，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苏灼华本来也在跟前桌谈论，听到开始上课，她吓得赶紧将书从课桌里翻出来，认认真真做起了笔记。自上一次月考没及格后，陈老师会时不时在课堂上出其不意的抽她起来回答问题，并且每次在她开口前都会说“这题很简单”，再用那种我知道你会的眼神看着她。

    每次苏灼华的内心都极度的崩溃，只想求陈老师每次抽她回答问题前不要加上那句“这题很简单”，她现在一听到这五个字就心慌慌。

    下课铃声响彻整栋教学楼，苏灼华终于从数学的世界中逃离出来。走廊上渐渐人多了起来，打闹声响成一片。班里也开始吵闹起来，继续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张甜甜从位置上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问：“华华，你有什么想法吗？”苏灼华双手撑在课桌上，思考了一会才道：“我觉得大合唱挺不错。”

    原本以为她有什么好的想法，张甜甜聚精会神地看向她，结果等来了一句大合唱。

    “什么呀，大合唱也太普通了一点吧。”她接着又道：“华华，你毕竟是一个青春美少女，就不能有点追求吗？比如双人拉丁、双人国标什么的......”

    “停停停，张美女，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太现实。”苏灼华抬手捂住了张甜甜的嘴，再让她这么说下去，表演杂技都有可能。

    张甜甜拉开她的手，嫌弃道：“算了算了，我去跟她们讨论。”说完就起身扎进了另外一群人堆里。

    苏灼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重新拿起桌上的笔，边写边想：大合唱不好吗？挺好的啊。

    此刻教室后排的一名少女兼班上年纪最大的女生，不由得认真思考起来，是大合唱好还是拉丁、国标好。

    节目很快就定下来了，既不是大合唱也不是跳国标和拉丁，而是诗朗诵。

    虽然班里有些人觉得普通，但大家都知道这是高三最后一次上台表演，一定是要整整齐齐每个人都要上台的。

    ＊

    周末，苏灼华跟着她妈张月一起去她家附近的一所养老院里当志愿者。这是公司安排的，苏灼华没什么事，就跟着她妈一起去了。

    这家养老院环境很好，虽然地方有些偏远，但绿树成荫、山清水秀，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里面的装修配置什么的也都很高级。

    养老院里来来回回的人挺多，有跟她们一样是来当志愿者的，也有照顾老人的护工，还有一些提着大包小包的人，应该是老人们的家人。

    张月是跟着公司的人一起来的，苏灼华也跟在他们后面。虽然这些老人被送进了养老院，但她们被照顾得很好，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没走一会儿，就已经碰到好几个老人被护工逗得哈哈大笑了。

    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是跟着张月一起来的，没让她干重活，指着那边的亭子告诉她，只需她逗逗那些老人，让她们开心开心。

    那边的亭子里坐着几位老人，苏灼华走到她们旁边，默默站着，没有贸然插入她们的对话。几位奶奶头发花白，但很有精气神，说话也利索，脸上因为笑容挤压出好几道褶子。

    苏灼华站了一会才大概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她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几位老人都在说自家的孙子孙女如何的优秀、如何的孝顺。

    谈话间有个老人看见了她，见她身上穿着红色志愿服，乖巧的站在一旁，也没有故作讨好贸然插入她们的聊天中，样貌姣好，脸上挂着微笑，好感顿时就上来了。

    李奶奶热情地朝她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苏灼华见她注意到了自己，连忙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朝她甜甜一笑，继而向剩下的奶奶们打招呼。

    众人见她礼貌又乖巧，都忍不住生出好感，有一人还拉着她的手，说：“好乖的一个女娃。”

    苏灼华忍不住脸红起来，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奶奶才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逗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苏灼华觉得她像一个误闯狼窝的小白兔，奶奶们问得问题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还是身旁的李奶奶将她解救了出来，她看了看天色，朝那群人道：“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小姑娘，还麻烦你送我这个腿脚不便的人回去。”

    苏灼华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是结束了。她被问得头晕脑胀，只想有个人能将她解救出来。她以为李奶奶是故意说她腿脚不便，等扶着人起来，才发现李奶奶是真的腿脚不方便。

    亭子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刚才的热闹消失不见，只剩下几个护工将最后几位老人扶走。苏灼华这才看见，亭子角落放着一个轮椅。

    她指着那个轮椅，问道：“李奶奶，这个是你的吗？”

    李奶奶点点头，被苏灼华扶着坐进轮椅。

    “奶奶，你房间在哪儿啊？我送您回去。”苏灼华在后面推着轮椅，顺着老人指的方向，慢慢地前进着。

    苏灼华一路都在跟李奶奶聊天，走了几分钟，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吓得苏灼华赶紧用力刹住轮椅，急忙抓住老人的肩膀，害怕道：“奶奶，你没事吧？”

    她刚才刹车的速度太快，刚才老人差点因为惯性冲了出去。老人看着苏灼华苍白的脸，握住她的手拍了拍，表示安慰，说：“奶奶没事。”

    女人也是吓了一跳，赶忙道歉，“李阿姨，您没事吧？我刚才去亭子里找你，发现你不在那儿，我以为你走丢了，就......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就是吓到小姑娘了。”她看向苏灼华，有些不舍道：“小姑娘，今天谢谢你了。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苏灼华也明白这突然冒出的人是谁了，她松开轮椅把手，走到李奶奶腿边蹲下，说：“李奶奶，以后我会再来的。”

    苏灼华走出养老院，在门口边上找到张月，跑过去一把抱住她，“妈，我好想你啊。”

    张月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而另一边，李奶奶在被人推进房间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望向窗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