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妗与苏廉

    1.

    空气中有股刺鼻的味道，像是揉烂的玫瑰花瓣上覆上了一层臭泥，至少苏妗是这么形容这种味道的，她的脚步停顿，微曲着背，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来捂住了口鼻，她秀致的眉毛紧蹙着，长睫在下眼睑的位置投射出一片阴影，挺直的鼻随着纸巾下的清香气微微耸动了一下，大楼内置的冷气吹得她的长发起了又落。

    当她静下心神的时候，就能听见前方门内的动静，抽动伴随着水声一阵一阵，中间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与女人尖细的呻吟，但听了不过半分钟，那声音便明显的缓慢下来。

    苏妗嗤笑一声，随即，从包里拿出香水来朝着门缝喷了两下，浓烈的化学性气味随空气流去，里头的声音骤然压低了不少，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人对话的声音。

    “外头有人！”

    “你多想什么.......”

    “好重的香水味......”

    “那是你身上的香，宝贝，再坚持一会。”

    男人在受身体支配时常常会丧失思考能力，也或者说，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外头来了谁又走过谁，他在乎的，只是能不能解决目前急切生理需求，讽刺的是，哪怕他开口说让对方多坚持一会，苏妗也觉得，他多半在三分钟后就要败下阵来。

    苏妗挂着嘲弄的笑容，步伐优雅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她趴在桌上眯着眼，而早已堆积成山的文件被她挡在脸前，作用........大抵是遮阳光。

    反正工作，老苏会处理，再不济，还有小苏，再等个二十年的，小小苏都能上手了。

    截止今日，苏妗大概已经快四百多岁了，老苏对她而言也不是真正的老苏，只是她在闲着无聊的时候，养过目前来说最大的孩子，不对，也不算养，早在三百多年前，养个臭小子翻车了之后，她就不再亲力亲为的去养育一个孩子，她的钱很多，如果愿意，可以扶持无数个老苏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上，钱是很管用的东西，千百年来都没变过。

    和她一样。

    可活了这么久的苏妗，最初也不是什么妖怪，她原本是人，小门小户的女人，只是跟着幼弟出门挖番薯，走到半路遇着山崩，两人双双落崖，幼弟摔死，而她只是坏了只腿，行动不得。

    时间磋磨着人的神志，比死亡先到来的是饥饿。

    那种痛觉起初只是在身体上，渐渐得，日升月落，岩壁上连颗露珠都没有的时候，她看向了他死去了几日的幼弟。

    可她吃的不是幼弟的血肉，而是那恶心的腐尸气传来，连滚带爬的逃到另一处时，伤腿绊到的一块泥巴，那时候她真的觉得是泥巴。

    巴掌大小，中间有块状的裂纹，只是还湿润着，比起腐臭的尸体，这个要好闻许多。

    苏妗当时没有考虑太多，狼吞虎咽的吃掉了这块泥巴，然后......就成了这幅德行。

    她再也回不去家，只能游荡在天地间，做个孤魂野鬼，行尸走肉。

    但苏妗是不喜欢孤独的，但她也不愿意同谁交心，不愿意记得谁，漫长的生命里，留下谁的印记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哪怕记忆是难以磨灭的，但如果能够选择，记忆淡一点还是好一些。

    于是她找到了很多男人，付出的是自己永远青春少艾的身体，不会凋零的青春，她最富足，也最不值钱的生命给他们，她遵从于身体的欲望，在许多年前女人还拘谨于裸露手臂的时候，苏妗就已经可以大胆的敞开衣襟，纵情享乐。

    不过苏妗有些挑食，她选的伴，也不是长了个老二就可以，以前她喜欢有才华的，觉得会写点酸不溜秋的诗也不错，曾经她有一个相好的就是状元郎，对方不但会写诗，还会画画，画个鸟雀山水惟妙惟肖，尤其画她，更是好看，只是看着长得钟灵神秀，谪仙一般的男人，骨子里却是个蔫坏的东西，苏妗不太爱想他，她也和他没几年就掰了，大概五六年吧，按现代人的说法和她的生命计算，她们也就算个短期炮友，拜拜就拜拜的那种。

    后来一连找了不少相好都散了，苏妗觉着肉体关系总不能长久，她战个百十年没事，正常人的寿命可短了，她于是捡了个小孩养，说起小孩这段，也够心酸，真当儿子养大了，那玩意能用之后，他立马就把自己给睡了，害得苏妗连夜逃跑，也不知道这小孩现在活还是没活。

    大概死了，如果按人类的年龄算，他也得一百零几岁了，就算活着，她也不想再见了。

    再后来她就不找固定伴了，只是资助了几个孤儿给自己挣钱，可那些人病的病，走的走，唯有老苏撑住了，挺不错了。

    回想过去种种，苏妗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久，真没干过几件好事。

    苏妗一睡就到了晚上，昨晚睡得那商界精英隐晦的发来又一次邀约，苏妗长了个好皮相，外加技巧熟练性格奔放，没几个男人不着她道的，倒是她，活得越久越容易对人腻味，到最后发现自己的炮友中的Top1.还是小苏成年时送她的按摩棒。

    这不，一想小苏，他人就来了。

    苏廉，也就是苏妗口中的小苏，今年才不过二十八，已经上了全球财富榜的人物，长得像模像样，标准的东方帅哥脸，尤其身材值得一夸，一米八好几的高个，把这一身西装穿得像在走秀，唯独性格别扭了点，外加苏妗不爱啃门前草，不然小苏怎么也是个可以在他通讯录留下真名的人物。

    “吃饭了么？”

    不同于老苏对她的恭敬，苏廉的口吻听着有些冷硬，但又掺杂着关心，要说十年前他还是个可以给自己买按摩棒的闷骚，时至今日，感觉一天到头就听他说三句话。

    吃早饭了么？吃午饭了么？吃晚饭了么？

    有时候苏妗都觉得，在苏廉成年后把他扔到国外拓宽眼界的那几年，根本就是去寺庙修行了吧。

    “不想吃，还有，我早和你说过，我不用吃五谷杂粮的，反正也不会死。”

    “不过.......你要给我找个帅哥，我倒还能吃吃看～”

    苏妗面对苏廉，向来如此的不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