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剧情章)
“进来。” 握紧了手中的托盘,少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慢慢推开面前半掩着的门扉。 少年的目光飞快地越过自己的脚尖,在倚在窗边的猎人身上落了一下,最后才去看王后陛下。这位遭人痛恨的大人物正坐在书桌后面,俯视着他。 男人苍白,高大,穿着一袭黑袍子,眉间带着一点倨傲的神气。 和公主陛下全无相像之处。少年想起自己今早在花园中所见到的白雪陛下,后者正和女仆们热络地交谈,带笑的面庞比满园的蔷薇还要明艳几分。 “什么事?”男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 方才的联想使恨意再添几分。少年几乎要发起抖来。 “是将军发来的急件,请求您马上过目。” “拿上来。” 少年慢慢地过去,绕过书桌,走到王后身侧。这个恶名昭彰的男人已经近在咫尺,他感觉怀里揣着的物体在胸膛处发热,催促着他—— “谁允许你这么走过来……” 他没回答王后,而是猛地从怀里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朝着男人脖子上砍去。 利刃砍中血肉的闷响传入他的耳中。 成了!少年喘着粗气,他断没想到这事竟然这样容易。血液从伤口喷溅出来,他下意识地松开匕首,想后退几步。 一只手钳住了他的手腕。 猎人打了个呵欠。 什么?少年睁大了眼睛。那把带着鲜血的匕首却已经准确无误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叫声截断在喉管,少年捂着脖子,直直地倒在地上,身下大片的血染红了地板。 “看到了吗。”帕维尔擦掉脸上的血,“这是第几个了?我都不记得。我只知道,要是不彻底解决掉他,以后我们别想再过一天安静日子。” 脖子上破开的大伤口还在汨汨地流血。一般人在刚承受完那力道极重的一击后,早该一命呜呼了。而王后陛下除去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青了一些,竟没有什么别的异常。他甚至开始将手探向脖子,想把翻卷出来的肉贴合起来。 “哎呀……很久没见您出手了,我竟然还有些怀念呢。”猎手面不改色,摩挲着下巴,回想着方才帕维尔夺刀反击的身姿,“本以为您大概率会荒废掉武艺,是我错了。” “少奉承人。”帕维尔冷笑一下,“就算只作为被雇佣的猎手,你刚才的反应也是不合格。为什么不动手?” 猎手同样咧嘴一笑,眼中毫无笑意:“因为我知道您的能耐。” 说话间,帕维尔放下捂在伤口上的手,一片血污下的伤口却已经不再流血,重新合在一起。狰狞的伤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过了片刻,猎手才听见王后陛下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是吗?不管怎么样——我也只能相信你了。”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不易发现的讨好的口气说,“我能相信你吗?赫特尔。” 献媚般地,王后陛下叫着他的名字。 阴险的家伙,狡诈的男人。猎手凝视着帕维尔的脸,不甘的恨意与无法抑制的柔情聚在一起,化作一阵酸痛感,从他的胸腔漫到牙根。 您若是能再真诚一点,我也许会……算了。猎手弯腰向帕维尔施了一礼,深色的帽檐遮住他的一双蓝眼睛。 “乐意为您效劳。” 帕维尔这才真正微笑起来。 几天后,公主陛下于踏青时失踪的消息传遍了全国上下。民众的恸哭声在王后亲卫队的刀剑面前也未曾减弱。宫人每一夜都能从王宫的顶端望见森林周边绵延不绝的光点,那是人们为寻找白雪所点起的火把。 可惜,民众就算把森林翻过来也找不到他们的公主陛下。在白雪失踪的那一天,猎手就将他带了回来——心脏咚地砸到帕维尔面前,上面甚至还带着残存的体温。 事情本该如此,可是…… “受骗了!受骗了!那是鹿啊,我可怜的帕维尔!” 城堡最大的一间阁楼,是王后的密室。密室里潮湿、阴暗,蓝色的火焰在墙角燃烧。 炼药用的大坩埚放在房间中央,正对着密室最大的一面墙壁。墙上嵌着一面半身镜,镜身发紫,银色的镜框顶端生着一张面具似的人脸。 这就是人们口中的魔镜,妖怪的宝物。流言说它通过飞鸟的眼睛替帕维尔监视着一切。实际上这镜子并无什么强大魔力,只是上边的人脸会时不时冒出一些零碎的词句,还需要帕维尔自己去猜测其中的含义。 现在这魔镜正高声尖叫着。 “受骗了!受骗了!我的孩子,那是鹿!真正的还活蹦乱跳的啊!” 王后陛下心烦意乱,镜子宛如刮擦玻璃的狂叫吵得他太阳穴胀痛。 更加令他愤怒的是猎手的背叛。不是因为什么信任问题,帕维尔从中觉察到了接下来的走向——猎手对于宫廷斗争的嗅觉同样灵敏得可怕,他选择了白雪那边,正说明帕维尔已经处于极其不利的局势之中。 “别开玩笑了。”帕维尔喃喃着,死死盯着锅中翻滚的漆黑药汁。 一切当然很好解决。只要将最关键的人物处决掉,敌对势力自然无法凝聚。处理叛徒的事情日后再论,他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尽快杀死白雪。 一只苹果从锅里浮上来,黑色的药汁滴落,果实表面呈现出鲜艳的红色。 并不是什么妖怪。但他确实会一些魔法与炼金知识。伪装魔法足够让他骗过所有人的眼睛。 “不要去!帕维尔,不要去!” 魔镜突然更加疯狂地喊起来。 “他们联手背叛了你!不要去!” “给我闭嘴!” 哐啷一声,镜片被一只飞来的铜勺砸得碎片飞溅。一块镜片映出一片帕维尔的身影,每一片碎片中的男人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怕。 “等着瞧吧……” 森林深处,坐落着一间矮小的木屋。当年七位赫赫有名的侏儒将军被王后放逐到城外,他们便在此处以采矿为生。 原先破旧而死气沉沉的房屋,在这几天明显多了几分生气。窗檐破碎的缝隙插着鲜花,两排衣物挂在屋边。 正值中午,一位老妇人佝偻着背,提着一篮苹果,缓慢地朝着木屋挪过去。老人个子矮小,穿着不合身的黑袍子,整个脸都给遮住,只露出一只满是皱纹的鼻子。 她挪到窗前,笃笃敲了几下窗沿。 “是谁?”窗户没有打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我是将军们的一个老朋友。”老妇人细声细气地说,“最近王城很乱,我想来看看他们……孩子,他们是不在家吗?” “将军?您是说那几位好心的小矮人先生?”屋里的人似乎思索了一下,说,“老人家,您先进来吧。” 进去?妇人眼珠咕噜噜地在窗户与门间转动。 “好吧。”她最后说。 “啊啊,麻烦您了。这一路很累吧。”窗后的人继续说,“您和那七位先生很熟吗?” “我想是的。” “那您大概也知道,他们很擅长做东西。您看屋子旁边。” 屋边的草坪中,躺着一口大棺材。棺盖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白光。 “喔,这是……”老妇人很勉强地笑了一声,“是水晶打成的?” “是啊。很漂亮吧?” “尺寸,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这确实是一口很大的棺材,别说放入小矮人,就算是将白雪装进去,都显得空荡荡的。 “我倒是觉得正好。”声音笑起来,“您快进来吧,外面太阳很大呢。” 老妇人不再说话,她慢慢迈上台阶,推开了木门。 脚刚踏上地板,嗡地一声,地上闪现出阵阵白光。一圈法阵浮现出来,包围住了老妇人。 “什么!” 还未等法阵里的人反应过来,白圈里飞出一群手臂,像布条一样,纷纷袭向圈中矮小的老人。她的身体碰上“白手臂”,便浮现出了道道蓝色的咒文。手臂一圈圈裹挟而下,蓝色咒文道道迸裂。老妇人竟没有机会抵抗,只能抱住身体躲避。 “终于抓到你了。” 白雪站在法阵前观看着这一幕。 “这个阵法,是我特意为您准备的。我画了三天。您的魔力很强,不能小看呢。” 他弯下腰,黑色的双眼中倒映出阵里人的身影——没了魔法做伪装的帕维尔被死死压制在地上,衣袍都被撕扯成一片片,露出里边结实的身躯。 “您对我会魔法很惊讶吗?实际上我还会很多,可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怕你会抛弃我。但现在无所谓了。您不管怎么想,都只能看着我。” 白雪甜蜜地笑着,望着面前因惊恐与愤怒而微微颤抖着的男人。 “母亲,您觉得呢?” 苹果滚落一地,在白光照耀下,闪着妖艳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