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油泼辣子打卤面
苏沐雨跟着周水进了东边的客窑。 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个炕，一个大柜子，还有一张桌子。 “被褥老早都晒好了，可就等着你来呢！”周水自从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知青哥哥之后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床花花绿绿的被褥。 看着脸上带着纯粹的笑容的少年，让突然来到陌生环境的苏沐雨也情不自禁地被感染，心中隐隐对他有些亲切的感觉。 但是看到一个小孩儿帮自己铺床，忙前忙后，苏沐雨也感觉怪不好意思，就说道：“我可以自己铺的…” “没事儿，收拾房间两个人快些。苏哥哥可以自己把衣服拿出来放到那边的衣柜子里。”周水爽朗一笑“以后大家住在一起，都别见外嘛。” “小水，谢谢你。”苏沐雨真情实感地道了个谢，就转身打开包袱，开始叠自己的衣服。 两个人收拾东西时，正在认真铺床的少年突然提到：“苏哥哥是大学生，一定懂得很多东西吧？” “也不是…就多读了些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青年声音平淡如水。 周水此时已经麻利的把床都铺好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他做完活，就走到苏沐雨身边，用一种向往的语气说：“我最崇拜那些有文化的人了，本来咱们村最聪明的是教书的何先生，现在苏哥哥来了，就是最厉害的啦！” 这小孩儿眼睛里星星都要冒出来，苏沐雨有些消受不了这样直白的赞美和热情，他脸上微微一红，说：“小水多念一些书，也可以变得很聪明的。” “唔…我都还不认识几个字呢…”听到他的话，本来还神采飞扬的少年突然低落起来，有些羞愧地垂下脑袋。 看着突然低下头的少年，苏沐雨好像看见了一只竖起耳朵的神采奕奕的小奶狗把耳朵垂了下来，沮丧地汪汪叫。 这谁能受得住啊… 苏沐雨不自觉地把对自家田园犬的怜爱移情到了眼前的少年身上，脱口而出道：“那以后我教你念书吧。” “真的吗？”周水的狗狗耳朵又竖了起来，语气兴奋极了“苏哥哥要教我念书！我要有大学生老师啦！” “嗯。”看到少年高兴得在原地转圈，憨傻中又透着可爱，让人一看就觉得开心。 苏沐雨腼腆地抿着嘴笑，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真正地放松下来。 不过教这家的小孩儿，总得问问他的长辈才行。 有着这样的考量，苏沐雨就问道：“小水，怎么只见到你和你哥哥？其他人呢？” “没有其他人了，我爸妈去的早，只剩下我们三兄弟了。”周水回答道“不过家里都是大哥在拿主意。” “抱歉，我不知道你…”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却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苏沐雨捂住了嘴巴。 周水却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摆了摆手：“没关系的，已经是很久的事啦。” 看到少年坚强的样子，苏沐雨对他的怜惜更甚，眉目更加温柔。 这个纤细漂亮，跟朵儿小白花似的知青小哥哥用水光粼粼的眼睛盯着自己，周水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热气往脑子上涌，下体一阵暖流经过。 感受到下体的湿润，他赶紧坐到了桌子旁边，倒了一大杯茶水咕咚咕咚地往下灌。 “怎么了？”苏沐雨看着突然大口喝茶的少年，有些疑惑地问。 周水的脸更红了，幸好在蜜色皮肤上也看不太出来：“…天气热，饿有点上火。” 苏沐雨也没在意，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把房间和行李都收拾完了之后，周水又缠着苏沐雨讲讲学校的事，苏沐雨温声细语的说着，竟也不觉得时间流逝。 不知道聊了多久，外面传来一声吆喝：“小苏同志，三儿，开饭嘞！” 苏沐雨往窗外看，天空泛着橘红色，大片火烧云布满，屋里的光线也慢慢暗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已经黄昏。 一出房门，一股子浓厚的香味就直直的冲进了苏沐雨的鼻子里。他定睛一看，院子里摆了张大圆桌子，还有几个凳子，两个高大的男人都已经落座了。 周烈大咧咧的叉开腿坐，见到人出来了，就招呼道：“小同志，来吃面啊！” 周岩没说话，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是桌上的碗筷都没有动，应该就是在等他们两个一起来吃晚餐。 “好香！大哥今天做打卤面呀！”周水一蹦一跳地跑过去，坐在凳子上，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凳子，转头对苏沐雨说道“苏哥哥，过来坐！” “好，谢谢你们。”苏沐雨一看到这两个西北大汉，又紧张了起来，他看了满脸热情的少年一眼，心里又庆幸是坐在他旁边。 这么想着，也入了座。 面前每个人都有一个宽口海碗，里面是一大碗面条，裹上浓稠的卤汁，和炒好的青椒、木耳、萝卜丝捞在一起，看上去色彩鲜艳，很是好看。除了浓厚的卤汁酱香味，最打眼的还是上面浮了一层火红的辣椒面，那种辣椒的辛香让苏沐雨的鼻子都有些发痒。 “我大哥下午新拓的辣椒面，这油泼辣子香的很，小苏同志，你可有口福嘞！”周烈眉眼带笑，说道。他的手上也没闲着，掰了两头蒜，再把面三两下拌匀，夹起一筷子面大口吸入，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再咬上一口大蒜，吃相粗犷极了。 “对呀，大哥的力气在咱村是出了名的，一天能拓四十多斤辣椒面呢！做出来的辣子也是最香的！”周水也带着一副自豪的表情，说完之后就开始吃面。他吃了两口就看着苏沐雨，有些疑惑地问道“苏哥哥怎么不吃呀？” 苏沐雨看着那一大碗画风浓烈的打卤面，被辣味激得鼻尖发痒，很想打喷嚏，手上拿的筷子，迟迟难以落下。 …他不太能吃辣的。 江南那一块儿地界，口味偏清淡，他比较喜欢吃甜食，一点辣味都沾不得。就算在京城上学时，他也都是喝粥吃少油盐的素食比较多，现在看着这一碗浮着辣油的火红面汤，他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这是别人用心做的…直接说不吃好像实在有些不礼貌，而且今天奔波了一天确实很饿… 苏沐雨看着在场的其他三人——周烈埋头苦吃，一副酣畅淋漓的表情；周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好像在好奇他怎么还不吃；最有压迫感的是周岩，用那种深邃黑沉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实在太有侵略性了，好像如果不吃的话，就会被暴打一顿… “咕咚。”苏沐雨咽了咽口水，手上有些发抖地落下筷子，眼睛一闭，心里一横，夹了一筷子面就放进嘴里… 辣！太辣了！ 苏沐雨舌头一麻，直接被辣出了眼泪，他捂住了嘴巴，筷子也直接掉在了桌上。 “怎么了？”周水惊道。 本来一直沉默的周岩直接站了起来，三下两下走到他面前，像个小山似的阴影笼罩了苏沐雨，本来只是因为辣味激出的生理性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 周岩实在比他高了太多，直接站过来的时候苏沐雨只能平视到他的胸。他穿的还是下午那件白背心，因为衣料太薄，里面的古铜肤色透出来，蓬勃的肉感和属于男性的荷尔蒙笼罩了苏沐雨。 眼前汉子的胸肌实在是太大了，鼓鼓囊囊地突出来，如果用力挤的话，一定可以挤出一条深深的乳沟，那乳头突出，把薄薄的背心顶出了形状，好像挂了两个小铃铛。 ——有一种属于强壮雄性的肉欲色情感。 高大的男人握住了苏沐雨捂住嘴巴的手，使了点力就轻易打开了。 他看了看面前青年过分红艳的嘴巴，就朝表情紧张的少年说道：“打些水来。” “好！”周水也被这阵势吓到了，赶快像个小旋风似的跑去打凉水。 “张嘴。”周岩用手掐住苏沐雨的下巴，语气沉稳，不辨喜怒。 “唔…”苏沐雨听着他的话，微微张开了嘴巴，一小截红嫩的舌头探了出来，心里慌张极了。 这可怜的小舌头，红红的，和那晒好的牛角椒一样…看着这景色，周岩不禁出了神，脑子里开始想一些没有边际的东西。 此时周烈也放下了碗，凑过来看：“辣红了，怕是要长个燎泡…” “水来啦！”此时周水提了一大壶水跑过来，倒了一碗端到苏沐雨唇边。 周岩也放开了钳在他下巴上的手，看着小知青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喝水。 苏沐雨灌了凉水，终于感觉到舌头上那股刺痛的麻辣味散了些，刚刚吃的也不多，那股难受的辣意散去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后悔和慌张。 才吃了一口就受不了了…不会被他们认为太娇弱吧？吃个面都能弄出这么多幺蛾子…他们一定会在心里不满… 早知道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忍耐一下就好了… 这么一想，苏沐雨的眼眶又有些酸。 他却不知道，在场的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闪烁——白白净净的漂亮小青年眼泪汪汪的喝着水，因为喝的太急，那晶亮的水渍划过嘴角又流下了下巴，刚刚因为被辣椒辣红的嘴唇更加美艳，隐隐约约能看得到一截可爱的小舌头。 看上去，实在是太勾引人犯罪了点… “小苏同志，你吃不了辣也不用勉强呀。”周烈把桌上放着黄馍馍的碟子推了过去“吃些馍吧。” “没有，我其实可以的…”苏沐雨一惊，打算把筷子拿起来继续吃那碗打卤面。 可是他还没碰到面碗，一只大手就把面拿走了，把馍馍放到了他的面前——周岩垂着眼，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吃馍馍。” 苏沐雨本来还有些勉强，但看着周岩凶神恶煞的表情，只好拿起一个姜黄色的馍小小啃了一口。 馍馍面上裹着一层绵绵密密的油酥，一咬开都是麦子的香气，让人联想到阳光和麦田。苏沐雨的眼睛都亮了，小口小口的咀嚼着：“真好吃。” “对啊！苏哥哥如果吃不得辣也没关系，我大哥会做的东西可多了，每天做三顿都可以不重样的。”周水眨巴着狗狗眼，掰着手指数，说“有凉皮、棒棒面、锅盔、猪油饼、麻腐包子、肚丝汤…” “小三，少说话。”周岩打断道，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 苏沐雨盯着周岩，鼓足勇气夸了一句：“周大哥好厉害。” 听到这漂亮小青年的夸奖，周岩往旁边垂下了眼睛，沉默了几秒钟后说：“有想吃的，我给你做。” 看他也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苏沐雨突然觉得这人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凶吧？ 周烈也凑过过来插一脚：“小苏同志都叫上大哥了，那我呢？” “周、周二哥。”苏沐雨脸有点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叫。 “哎！”周烈心气顺了，眉眼的飞扬都要溢出来“就凭你一声哥，以后在这村有啥事我罩着你！” 看着笑吟吟的汉子，苏沐雨突然觉得，在这西北高原的生活…或许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