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莱喀

    “咴。”

    一身冷汗的穿越者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喘促。

    他刚刚从十几米高的陡崖上凌空跃下，感谢那个东西让他缓冲了一下，否则他这只肩高就有将近三米的巨鹿从高空坠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原本的穿越者正往河谷方向奔跑，厚重的蹄底踢踏在潮湿的松针上，发出富有韵律的沉闷响声，但当他奔跑至半山腰的一小片开阔平地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味让他心生警惕。那股味道很淡，却很新鲜，他猜测周围可能有什么东西正在围猎，但前方相互交错的松木林阻挡了他探究的视线。

    刺耳的破空声突然出现，深沉的天空下，一只巨大的黑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正上方，那东西张开的翅膀能把他头顶的星空遮掩得严严实实，但此刻它收敛蝠翼，像一颗炮弹般向下俯冲——

    穿越者被这突然的袭击激得一生冷汗，此时这只鹿躯毫无存在感的生物本能见鬼地爆发了存在感——他就像当初被蜘蛛吓到扬蹄的鹿仔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高撅蹄子，再狠狠踏下。

    喀拉。

    哦。草。

    他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处岩质松散的地貌，更没想到他竟然会被这该死的异世物种给骗到——前面根本不是什么松树，而是一丛丛长着松树叶子的灌木，黑夜之下两者乍看根本没什么区别，但林木不会长在悬崖边，灌木却是见缝插针，迎风就长。得益于这边的岩质疏松，这些灌木很轻易地就在岩隙间安家，并且把自己的子孙后代播撒得到处都是，当然，也让这本就摇摇欲坠的崖岩更加脆弱。

    不过说真的，如果没有这只眼残巨鹿的一踏，它或许还能坚持很多年。

    但现在的情况是，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这凸出的崖岩很成功地断裂开，而正在前端的巨鹿，正毫无退路地随之坠落。

    倒霉的穿越者很快做出判断，在身后塌陷的岩石追上自己之前，他把这块山岩作为踏板，用力一蹬，像羚羊一般飞跃这处危地。

    他很清楚，如果坠落不可避免，那便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四肢先着地，与此同时，降低重心、保持平衡则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自身体重带来的负担。但一只小猫的重量能够让它从十几米的高空坠落不受伤害，一只净重将近七百公斤的巨鹿呢？

    穿越者心里也没有底。

    但很快事情便有了转机，那只正在俯冲的怪物让他灵光乍现——他需要一个缓冲的脚踏，而这里就有现成的。

    感谢老天。穿越者松了口气。

    这只鹿躯的冲刺技能应该是需要积蓄某种力量的，类似技能的冷却时间，差不多三天能使用一次，而在上次的实验过后，如今刚好三天。

    他爱死这不讲道理的魔法了。穿越者鼓动周围盘旋的冷风，一个践踏加速，直冲那只巨大的怪物。

    他成功地将自己落点到了这个巨大、结实的缓冲板上。此时他距离地面不过五米，于是我们的穿越者轻轻一蹬，修长的前肢点地，他安全着陆。

    重物落地的闷响随之在他身后响起。

    穿越者敏锐地嗅闻出这里便是腥甜味的源头。他随着气味最浓郁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发现一只浑身上下都是撕裂伤的棕熊。

    等等，一只穿戴皮甲、挎着长弓的的棕熊？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不论穿越者心中如何感叹造物主的奇妙，他的脚步可没停下。没错，好不容易碰上智慧生物，无论对方的态度是否友善，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只要跟在他的后面不愁找不到村落…

    看着这只奄奄一息的兽人，穿越者果断地帮助他愈合了致命的伤口。得益于本身的年轻力壮，这只棕熊兽人的情况很快就稳定下来。

    处理好跟踪对象后，穿越者缓缓走到这只被自己不小心踏碎半个脑袋的正在抽搐的骷髅怪物身边，惊讶地发觉对方完好的那边眼眶里幽蓝的魂火还比较明亮，看着那只可恶的怪鹿朝自己走来，张形似猎犬的嘴里发出尖利刺耳的嚎叫。

    穿越者啧啧称奇，这是他第一次见活生生（？）的骷髅怪，头颅是犬，身体的骨架却是禽类，拥有一对巨大的蝠翼。这东西没有肌腱，是怎么拼凑到一起的？没有内脏，他需要利齿吞食猎物吗？

    巨鹿挥动前肢把这只已经半残的生物翻了个身，那对已经骨折的蝠翼被他粗鲁的动作弄得伤上加伤，怪物发出几声凄厉的哀嚎，连魂火都暗淡了几分。

    有痛觉？真是神奇。于是他又尝试拨弄一下压在蝠翼之下的骨尾，换来对方有气无力的嘶鸣。

    除开它的奇怪模样，穿越者对这只怪物如此感兴趣的原因可不止这一点。事实上，在靠近这只生物后，他竟然被这只嶙峋丑陋的怪物激起了食欲。不知出于什么缘由，这种生物在他的感官里就好像剥掉包装的巧克力，隐隐约约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的骷髅，正好被这股香气勾引得蠢蠢欲动的穿越者决心尝尝看。

    ……

    温暖灵魂的饱腹感让穿越者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哆嗦，这具鹿躯也被一股力量滋养，抹平了之前的损耗。身后的绒尾随着主人的情绪欢快地摆动两下。

    骷髅怪提供的能量十分充足，在饱腹之后穿越者就停止了吸收，他开始利用这一股能量证明自己在脑内多次浮现的猜想。

    穿越者聚集一部分力量，把这部分力量运输到鹿躯的脊椎上，他持续干扰骨骼的形态，直到一阵轻微的瘙痒从颌骨的断裂处传来。

    洁白的骨骼如同抽芽般从连接处空荡荡的脊椎快速生长，那团粉色的柔软液体像气泡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新生的头骨收纳，等鹿角也被续上，一颗完整的鹿首取代了原本的粉色液团，只有那黑沉沉的瞳孔深处闪烁着隐隐的红光。

    看来这个方法可行，他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与材料，制作出一具适合自己的人型躯壳难度应该不算很大。

    接下来，就是等待这只棕熊兽人的苏醒了。

    ……

    午后的阳光打在扎莫毛茸茸的脸上，他猛地从死亡的噩梦中惊醒，从地上“腾”地坐起来。

    …我还活着？扎莫看了看四周，发现夜魔已不见踪迹。对了，鹿！那只长相很奇怪的…嗯？

    不远处，一只身型巨大的风角鹿正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先祖啊！你可真大！”扎莫吓了一跳，说真的，普通的风角鹿他也见过，可能达到这么高、这么大的，这还是第一次。哦，还是只年轻的小家伙，刚刚成年的风角鹿的鹿角是浅色的，就好像蜜蜂的肚皮一样洁白柔软，等到壮年，它的鹿角就会变得像黑钢一样坚韧啦。

    扎莫拍拍脏兮兮的皮毛从地上站起来，凭借兽人强大的恢复力，他已经没有之前的虚软无力了。他摊开熊爪，朝这只年轻却高大的角鹿释放善意，慢慢地朝它接近。

    “小家伙，是你救的我吗？”他的熊嘴一张一合，一双豆豆眼熠熠生辉。“哦！那只夜魔可真是太可怕了！先祖！”他咋咋唬唬地又告念了一句，好在这只风角鹿足够地温顺，只是歪了歪脑袋，好奇地盯着正在接近自己的兽人。

    扎莫终于得偿所愿地摸到了这只牡鹿的柔软皮毛，很快就被对方温暖的体温征服了，他把自己毛茸茸的熊脸埋在风角鹿厚实的鬃毛里，庆幸着自己的劫后余生，他朝这只乖巧的小鹿赞叹着，由于他完全陷在那一大团毛茸茸里，导致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你可真是太厉害了，那只夜魔被你赶走了是吗？”

    风角鹿是非常温顺的生灵，它们总是在奥洛菲诺森林的深处结群游荡，以嫩叶和木浆果为食，偶尔会帮助迷失的旅人指明方向，生活在这片森林的兽人之间还流传有关于林间女神的传说，她的原型正是风角鹿。

    “小鹿，你为什么独自在奥洛的边缘游荡？你的族群呢？”扎莫抬头仰望着这只漂亮的角鹿，从它的眼中发现了智慧的光芒，他恍然大悟。“你是要化型了对吗？”

    风角鹿虽然会引动些许微风的力量，却仍然被归属于普通动物，因为它们本身无法产生魔能。加上它们终生如野兽一般餐风饮露，灵智未开，被普遍认为是“不那么一般的普通生物”或“半桶水的魔法野兽”。但森林总是怜爱着一切努力生存着的生灵，每过几年，总会有那么几个幸运儿突然就开了灵智，能够从野兽进化为魔法生物。而这些动物有多种进化的方向，化型便是其中一种。而选择了化型的生物则常常会在自己即将进化之时靠近它想要模仿的生物聚落。

    “亲爱的，你是想要变成兽人对吗？”扎莫黑溜溜的豆豆眼更亮了，他快乐地吼吼大笑着。“我们可以住在一起，扎莫保证，比格村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小鹿，一直叫你小鹿也不好，我叫你莱喀吧？你总得有个兽人名字不是吗？如果你不喜欢，咱们再去大祭司那好好翻一翻，保管找到你满意！”

    这头温顺的牡鹿低了低头，那双灵动的鹿眼看着这只兴奋得炸毛的棕熊。

    “…莱喀？”

    “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