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

    体育馆背面是一小片稀疏的树林，除了日常上课期间会有学生经过这里，其余时间很少会有人会到这个略微显得有些僻静的地方来。就算是正在热恋中的学生情侣，也更愿意到景色更为浪漫的月牙湖，亦或是摆放着干净长椅、被小块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道中约会。

    虞彻本想从校区背面的围墙处翻墙溜进来，他毕竟不是尤托比亚的学生，之前的几次也都是按照这个方式往返于学校内外。但迟晃却在他刚攀上墙面时将他拽了下来，一路拖着他的衣领就从校门走入。

    柯菲尔的那些学生还徘徊在校区内，也许下一刻就会和他们碰上。

    迟晃特意选择这样的一个地方，只是不希望接下来想做的事被其他人打断。他靠坐在体育馆低矮的窗台边，旁边的虞彻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坐在白色的折叠椅上。

    这把椅子是虞彻在体育馆的储物室里找到的，它跟其它的杂物堆放在一起，被挤在了墙角的最里面。虞彻拎起最上面胡乱折叠的那块旧帆布时便扬起一阵呛人的尘灰，他把帆布丢到一边，余光便瞥见了贴墙靠着的一把白色折叠椅。

    他随手便抽了出来，堆放在上的杂物没有了支撑，轰地倒了一地。

    迟晃听见响动进来看时，便见虞彻一手提着椅背，大半边身体都披了一层灰。

    “那帮家伙来了没有？”迟晃问。

    虞彻晃了晃手机，来不及去擦糊到脸侧的那层灰：“放心，已经把你回来的消息散布出去了。不过——你确定你一个人就够了吗，阿晃？”

    “不是还有你吗？”迟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虞彻眨眼，他希望自己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晚上还有约呢，要是脸上挂了彩，怎么跟我妈交代？”

    “你前几天不是说伯母去了新加坡就管不到你了么？”

    虞彻：“黄历上说我今天不宜跟人动手。”

    迟晃：“如果你想只动脚也可以。”

    虞彻：“我这鞋可是鳄鱼皮的。”

    迟晃：“下次送你双疯马皮的。”

    虞彻：“等等，我接个电话。”

    迟晃：“手机屏幕都没亮呢，哪来的电话？”

    虞彻：“我妈…我妈不让我跟人打架。”

    迟晃：“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妈宝的？”

    储物室的门被迟晃堵了，虞彻眼看推不掉，索性便咬牙应了下来。

    这会已经过了十多分钟，虞彻翘着腿坐在折叠椅上，鞋尖有规律地晃动。

    他还苟在Y城某建筑二楼的角落，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中央。

    游戏里的场景在这时候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和枪声，建筑物外的其他玩家开始了对峙。虞彻将手放到了屏幕里的键位上，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生怕眼前的那扇门后突然蹿出一大帮托着枪的玩家。

    “你们俩谁是靳迟晃？”

    这道突兀的人声就在虞彻耳边响起，他一个手抖，放出了一串空枪。

    虞彻抬头，才发现面前已经堵了一帮人。

    “嘶——？”虞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角色死在其他玩家枪下，他关掉手机，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将一只手搭在了椅背上，“你们是柯大的？”

    面前的高个子并不回答，他的眼神在迟晃和虞彻之间来回扫了几次，反问：“你是靳迟晃？”

    “我嘛——”虞彻故意将语调放慢，仿佛高个子的问题像极了深奥的数学题，让虞彻半天都答不上来。就在高个子按耐不住快发怒时，虞彻回答道，“不是。”

    “就、就是他！他就是靳迟晃…我不会看错的…！上次就是这家伙挑衅的！”

    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道声音，不知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出于惧怕，这道声音听上去在颇为安静的人群里显得颇为怪异以及——突兀。

    虞彻在声音出现时，便用视线揪出了躲藏在人群后的那个矮瘦人影。虽然只是一瞬间，那只指向迟晃的手便缩了回去。

    从这帮人出现时，迟晃的眼睛便紧锁在为首的高个子脸上。他虽然还是靠坐在窗台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神却已暴露出他此刻的情绪。

    高个子并未将迟晃放在眼里，他见等在这里的只有两人，附近又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便把下巴抬得更高了点。

    “小矮子，你很猖狂啊。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柯大的地方闹的事，打的是我们柯大的学生？”

    迟晃本就不算矮，虽然和高个子比起来，他还差了一截。但被眼前的人这般挑衅，更是将他刻意压制的怒气挑起。

    “你说谁是小矮子？”

    “你就是靳迟晃？上次你用的是哪只手？算了，还是把你的两只手都废掉比较省事。”

    “你刚才说谁是小矮子？”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还是说你想再听一遍——小矮子…噗呃！”

    迟晃一言不发地就将拳头对准高个子的脸挥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鼻梁上。

    这一拳用上的力气不小，高个子还沉浸在刚才的讽刺中没有反应过来，毫无防备地挨下了一拳，整个人便都朝后倒去。

    迟晃的这拳迅速引燃了这场架的导火线，两方很快便扭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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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校门到办公楼的这段路并不长，齐侵在前领路，尹白只顾着埋头踩着他的脚印跟在后方。

    然后啪地撞上了前面突然停下的人。

    齐侵突然回头，见到尹白捂着微微发红的鼻尖，一句“抱歉”便脱口而出：“尹少爷，你还好吗？我…没有撞疼你吧？”

    “是我走神了，没有仔细看路。”尹白吸了吸鼻子，神色恢复如常，顶着鼻尖那一小块泛着淡红的颜色说着。

    他其实并没有把这个小小的意外放在心上，刚才也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但齐侵却仍是带着明显的歉意，指了指尹白发红的鼻尖：“真的不要紧吧？因为我对尤托比亚也不熟悉，一时没有想起来办公室的位置才会…”

    “齐侵先生不用在意，我真的没事。”

    “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来尤托比亚。”得到尹白肯定的回答，齐侵才放松下来。他伸手去抓脑袋后面的头发，这个动作是下意识地，似乎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在尹白面前显得自然些，“重新回到学校，突然便觉得自己又回到学生时期的那段时间呢。”

    “尹总也是在这所学校毕业的，如果有机会，有点想去看看他以前上过课的教室啊。”

    齐侵说着便回了一下头，侧过的脸上还挂上了些许笑意。

    “尹先生他——也曾在这里就读吗？”尹白问。

    “虽然不是很了解，不过之前倒也听尹总说起过。”齐侵边回忆着说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尹总被尤托比亚录取的那时候，我可能还是在公园里玩沙子的年纪吧。”

    尹白：“齐侵先生好像很喜欢尹先生……”

    “尹少爷不需要这么称呼我，叫我齐侵就可以。其实……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憧憬吧。不过尹总会选择我当他的助理，说实话我也觉得十分意外呢。”

    齐侵的话语被掠过上空的翅羽扇动声打断，尹白的注意便又被那几只鸽子吸引了过去。

    齐侵：“是尤托比亚的守护神啊——”

    齐侵仰着脸，视线随着鸽子飞离的方向移动。

    尹白：“守护神？”

    齐侵：“我也只是听尹总说的——尤托比亚的校园中最多的便是鸽子了，据说是前任校长饲养的。不过后来前校长辞去职务后，鸽子们便无人管顾了，没想到数量已经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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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高个子带来的人不少，着实难缠了些。迟晃揉着酸痛的手腕，稍微咧了咧嘴角，脸侧便传来一阵刺痛。他用舌尖舔舐了下伤口，咸涩的铁锈味便从口中弥散了开去。

    “不愧是晃哥，这场架根本不需要我出手。”虞彻伸手搭上迟晃的肩，又被他毫不客气地甩了下来。

    “闭嘴。”迟晃还在对虞彻刚才躲在角落旁观的行为耿耿于怀，虽然的确修理了一顿柯大的那帮人，但迟晃压着的火还是没有全然发泄干净。

    “别板着脸啊，晃哥。”虞彻又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要不然我介绍几个大姐姐给你，就当作表达对你深刻的歉意好了。”

    “滚远点。”迟晃一脚踹上了虞彻的腿肚子。

    他脚下一软就跪到了地上，从风衣口袋里掉出刚才在高个子身上搜刮出来的学生证。

    牧朗星。

    虞彻双手撑在地上一动未动，只一个劲盯着学生证上的这个名字。

    “牧…牧…嘶——”虞彻念着这个名字，神色变得有些微妙，“晃哥，我可能要完了，现在回去跟那位牧家的少爷道歉还来得及吗…晃哥？”

    迟晃也一动不动，盯着前面教学楼的拐角处一个劲瞧着。

    他的视线内是一名身形单薄的青年，柔软的碎发贴在他的脸侧。迟晃刚好瞧见他微仰而起的侧脸，光在他的脸上描出瘦削的轮廓。那几只鸽子从空中掠过时，轻浅的影子也从青年脸上抚过。

    周遭好似在一瞬间之内便安静了下来，连风都停了。

    虞彻从地上爬起，见迟晃许久没有回应，拿手肘捅了他两下，然后便也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

    虞彻：“怎么了晃哥？这是被人下降头了？”

    说着便又拿手掌在迟晃眼前晃个不停，被一掌拍了开去。

    迟晃目不斜视，即使那个方向已经没有刚才青年的身影：“你不是要向我表达深刻的歉意吗？把刚才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弄到手。”

    虞彻望向前面空无一人的方向，倒吸一口冷气：“谁…谁？”

    “我的——帕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