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玄真的命,唯有我焰阙能动
瞧这情形,湖底竟似镇压着一巨妖,正竭力冲破封印,破湖而出! 却不知是何妖物,于何时被封印于此? 玄真看得心中一惊,温润眉目难持往日镇静,扭头瞧了焰阙一眼,突地盘膝而坐,取下佛珠,将佛珠环在双手,并且双手合什,开始颂念经文。 焰阙眨眨红眸,悠然说道:“和尚,此妖修行该已千年。你不用灵力,单凭如来咒想要压制它破印而出,未免痴心妄想!” 玄真当然知道此非良策,无奈与焰阙有约在先,一路须隐去灵力,做回普通人。便不能率先打破约定输了赌约,从而无法顺利渡化眼前人。 不由沉眉紧锁,不发一言。稍倾,玄真眉眼一舒,抬起手腕将之凑到自己嘴边,用力一咬,手腕顿被咬破,鲜血如泉般涌出。随之移动手腕,将鲜血滴落到手中佛珠,不过片刻,每一粒佛珠都被鲜血侵染。 佛珠顿时如琉璃般发出绚烂的光芒,玄真趁机将手腕一扬,佛珠即刻脱手而飞,飞至湖中半空,突地涨大了数十倍,个个如人头般大小,凌驾于半空,绽放七彩霞光。 被霞光拂过的湖面,突然就此平了声息,翻滚激荡的浪潮如风吹沙丘,骤然低了不少,但起伏间,又顽强的汹涌上升! 咒语在玄真口中微颂,声音不大,却似越来越快。而玄真腕间鲜血不停的汩汩流出,赫然形成一道红色烟雾,徐徐而飞,缓缓上升,飘飘渺渺的升至半空,攀附于佛珠,佛珠像是会吸收一般,将这血雾慢慢收于珠内,再瞧不见。 此番奇景,让一旁本自愚呆的许换更呆,几乎像被钉住一般,眼珠已经不会转动,眼皮再也合不上! 而焰阙的红眸亦是睁得大了些,同样惊讶,惊讶的倒不是此番景像,是不曾想到玄真之血竟有这等奇效!不过,和尚是要放干自己的血,舍身成仁吗? 焰阙可不想玄真就此殒命,游戏才刚刚开始! 急速的伸手捏住玄真流血的手腕,指腹微一用力,血流嘎然而止! 玄真抬起微愕的眉目,对上焰阙似笑非笑的脸颊,呆愣一会儿才容颜一端:“别阻止我。” 焰阙直如未闻,只向着许换轻喝道:“过来!” 许换一愣:“叫我?” “这里可有第四个人?”焰阙的红眸如刀一般划过许换的脸,让许换一个激灵,忙不迭的上前。 “撕下你的衣襟给他包扎!” 许换又是一愣,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要撕我的?手里却不听大脑指挥的已经动手撕下了自己的一片衣襟,给玄真裹伤。 玄真的大脑也跟不上焰阙的思维了,直到手腕钻心般的疼痛传来——许换动作笨拙,手忙脚乱的一通乱裹,裹得太紧,将玄真勒的疼到骨子里。 瞧着焰阙不容拒绝的眼神,赤色似乎愈发浓厚,玄真恍惚中下意识的挣扎:“不行,若不如此,那妖必会破印而出!” “你以为,穷你全身鲜血,便能达成目的?”焰阙冷笑一声,清朗的语声骤然低沉几度,“自你我赌约伊始,你玄真的命,唯有我焰阙能动!” 玄真心内震动,暂时安静下来,神情一改往日平和,带一点诧异、一点无奈、一点包容的看向焰阙,嘴唇微动,却没说出口。一时之间,他找不出词句辩驳,也似乎拂拒不了焰阙的决定。 骤然间,玄真猛然低首垂眉默念一段经文。此次念的并不是如来咒,而是净心咒。 他尚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念净心咒,焰阙还只当他仍不放弃,刚要开口质问,耳内有金属破空之声传来,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 焰阙循声望去,便见漫天剑光自远处飞抵,寒芒逼人,齐齐云集于湖中半空,组成一个像蜘蛛网般密集的剑阵! 剑阵之下,宛如日月凌空,有巨兽饕餮之势,直直照射湖中,将湖面方圆三丈尽数笼罩。 那湖底隐有暗哑之声呜咽动荡,卷起万千浪潮,咆哮着想冲出湖面,却被无数剑光压制得纹丝不破。数次来回冲撞,依然无法冲出一毫,挣脱漫天剑网! 慢慢地,那湖底之妖似乎累了乏了,最后一次撞击之后,彻底沉入湖中。湖面的动荡喧闹在一瞬间归于平静,平静的像是从未发生过异常。 昏暗的天空褪去乌蒙,回复阳光普照、春暖花开。 碧蓝的湖水,映出旭日当照,整个儿天清气爽。远处数只飞鸟高鸣着从半空飞过,栖息在湖边枝干,用嘴整理着自己漂亮的羽毛,完全是一派宁静平和之相! 可惜……可惜……终是差了一步!焰阙心中轻叹,打定主意,他日自己一旦与和尚赌约结束,必定亲自前来揭开这封印! ——对于两人之局,他自有信心能胜过玄真。 不过,先要解决眼前的麻烦事为好。 果然,身后之人在他预料中惊呼道:“大师哥,是那焰阙!”未见到他真容,却自他满头红发中辨物识人。 焰阙不用回头细瞧,已猜是混元派来了。总喜欢多管闲事,口口声声匡扶正义、降妖除魔,是他最棘手的敌人,亦是他最不屑瞧的门派。 什么大师哥?是那混元派掌门元鹤老儿座下大弟子? 哼,管你大师哥还是小师哥,我焰阙又何曾放在眼里!他冷笑着转身,预料中看到了面前站立的一群青衣道士,粗略一瞥,还不少,约有二十人之多! 他翘起唇角轻蔑的笑着,目光放空,不瞧向任何一人,口中更不屑置词。 那青年道士显然看不得他如此傲慢,大声嚷嚷道:“焰阙,你果然是灾星,但凡有你出现的地方,妖物一个不少!” 呵,可笑!这种话他都不知听过多少回,这厮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词儿? 他懒得辩驳一句,却让红眸中透露的轻蔑色彩逐渐加深。 青年道士再次恨恨地道:“大师哥,那日焰阙没有杀我,表面是手下留情,其实心思歹毒,在我胸前刻字,让我饱受污辱与同行耻笑,实在没将我混元派放在眼里。你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 焰阙这才有些印象——有一日路过一片青竹林,在一名道士手下救了一只妖。那日心情甚好,没开杀戒,放任道士离开。不过是恶作剧般的在其胸前刻了个魔字,让那高喊除魔荡妖的人睁眼闭眼就看到自己身上之烙印! 突听一旁的许换啊地叫了出来:“焰阙,原来美……原来你叫焰阙!”许换像是被刚才奇景异事惊懵了,此刻方才清醒,一清醒就激动得手舞足蹈,完全与周围、与他人格格不入。且差点将“美人”两字脱口而出,惹怒焰阙。 焰阙几乎要怀疑此人是不是有病。 “大师哥,不管焰阙如何厉害,此刻有你在此,定能将他生擒活捉,以正天道!大师哥!”青年道士呼唤着他的大师哥,气焰高涨。 此时焰阙才瞧向那被称为大师哥的人,见其年约二十四、五岁,内着广袖青衫,外罩短襟白卦。神情端雅方正,言行与眉目之间皆有一股稳重长者的风范,果然跟元鹤老儿一样的一本正经、老气横秋! 他迤逦的红眸只在大师哥身上停留一会儿,很快转头,似笑非笑的望着玄真。 玄真接触到他含意莫名的目光,心头一震。知道这些混元派的人此刻遇上焰阙,必定不会善罢干休,焰阙是要看自己到底如何解局破势。温润的眉目不免焦虑,不知不觉站得离焰阙近了些。 这大师哥不知是本性沉闷还是心中另有计较,整个人沉默良久,不出一声,任由青年道士叫嚣多次,才向着焰阙抱拳道:“贫道苏全,乃混元派掌门元鹤道人座下大弟子,今日奉师尊之命下山渡妖化劫,匡扶天道!” 好个首席大弟子,总是摆出一幅冠冕堂皇、义正严辞的模样!只不过,说得再多再动听,亦是他焰阙一生嗤之以鼻的对象! “见识了。”焰阙完美的唇角上下开合,冷冷的迸出三个字。 对着每次见面都要除他这个“妖魔”,自诩为替天行道的人懒得多说一字。 “焰阙,你集结妖魔,杀意太重,不若自缚双手随我回山,静心修身,方可散你满身邪气,还你赤子之心。”大师哥铿锵之言,底下师弟们听罢,似有了共识,但闻兵刃出鞘之声,剑光齐闪,混元派的长剑齐齐对准了焰阙。 焰阙红眸斜睨,呵呵一声:“痴心妄想!” 玄真毫不犹豫地跨前一步,将焰阙挡在身后。他身量很高,遮住了焰阙的视线。 那颀长笔挺的背影,肩背伟岸真如佛陀,一瞬间让焰阙有种错觉,似海纳百川,可以包容万物;又如铁壁铜墙,可以为人挡住利刃寒光! 淡白僧袍宽大飘逸,随风摆动,又平添一份潇洒之感。 焰阙微有恍神中,玄真温和坚定的话语朗朗传入他耳朵:“小僧已与焰阙约定,焰阙也曾答应小僧,暂时不会运用灵力。还望道友今日网开一面,给小僧一些时间。” “哼,你又是谁?”大师哥还没答话,那青年道士已气愤的质问。 “小僧玄真,乃紫云峰无戒上人座下弟子。” “有大师出面相助,我等自应退至一旁,不再干涉。只是……”大师哥沉吟良久,眸光闪烁,一时踌躇不决。 “请放心将焰阙交给玄真,玄真保证,有我在一日,必定竭尽全力劝诫焰阙,勿再妄开杀戒。假以时日,焰阙必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个玄真,说得信心十足,似乎有把握他一定能赢?焰阙眸光凝注那背影不变,浅浅的笑容蓦地爬上嘴角——玄真,终有一日,吾要你释放心中恶念,手上沾满佛魔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