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地狱(上)有雷,洁癖者慎入
明明是夏初清晨,苍穹却暗云密布,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咸腥,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大雨。 至少,在越城的心里早已承受过千百遍狂风暴雨的摧残,以及身体被硬生生的撕裂——那种由内而外犹如凌迟的痛入骨髓! 从昨天到现在,他不知道昏死过去多少次,又清醒过来多少次! 这一切,全拜江浔所赐! 昨天接到江浔电话时,越城本就为师哥的死痛苦难耐,面对另一个他视为亲人的江浔,自然不加任何防范! 他哪里知道酒里面下了妖毒,是江浔从胡若那里得到的妖毒,而且一下就是三天的份量! 一瞬间他的身躯软如棉花,居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被江浔双手环抱住,紧紧相拥,嘴唇几乎贴着他脸颊,可以清晰的感觉得到对方身体的变化,连呼吸都不规律起来,几乎能听到对方胸腔间狂乱的心跳声! 越城觉得身上每个毛孔都竖了起来,止不住微微颤栗,尔后耳朵中传入江浔呓语般的低吟:“越城……越城……我好想你,想……要你!” 话语犹如针尖刺入他心里,惊得他心头猛跳,忆起洛川的话“他喜欢你”。不……不可能!他想挥去脑海中的这句话,不相信是这样的事实! 江浔已经将他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他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很快被江浔压到床上,只觉眼前暗黑,绝望像潮水般涌上身遭!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想要你……已经很久很久……我一直在尽力克制自己,现在,我不想克制了……”江浔压抑的语声在他耳边低低诉说,他想说不……不能……竟是一个字都开口不了! 江浔轻轻抚摸着他脸颊,眼眸中星火浮沉,似要将所有压抑的东西发泄出来。 “为……什么?”越城拼尽全力终于问出三个字。也就仅仅三个字,便令他满头大汗。 江浔轻柔的给他擦去脸上汗水,咧开嘴一笑:“为什么?还记得你来我家的那一天吗?” 越城怎么会不记得?十年前为了融入江家,他在师尊的安排下特意拦在江宁的车子面前,尔后被江宁带回家见到江浔、安排住下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怎会遗忘?然而,他没有力气说出口。 江浔知道妖毒的份量足够,足够到眼前的人儿只能听、只能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不久前我才明白,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一见钟情!只不过那时的我太小,不会明白心里乍见到一个衣衫破落、满头乱发却依然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时,那种骨子底里由心而生欣喜愉悦的情感!” “何况当时你还留着超长的头发,处在变声时期的声音,过分瘦削的脸,雪白雪白,眼睛大又明亮、鼻子挺秀、下巴尖尖,不开口的话,谁都会以为你是个标致美貌的女孩子!” 越城听到这里,心里不停的苦笑。从小在师门修练的那段日子,上下所有人一心修道,心无旁鹜,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他长得好看,像女孩子。他自然就没在意过自己的模样。而他门派流转上千年,奉行的道教守则即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每年只剪一次,要剪也剪得很少。不想会让尘世中的人如此误会! 江浔舔舔唇,语气一顿,生出些不甘:“那时你就欺骗了我,欺骗了我的感情!当时我幼小,哪能明白个中道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憎恶、厌弃你,觉得你明明是一个男子,为什么要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导致所有见过的人都喜欢你。包括爸爸。” “爸爸用了比对我更胜许多倍的爱心与精力栽培你,送你上学读书,上贵族学校,吃穿用度皆和我一样,享受他能给的最好待遇。当然,他可能也觉得我厌恶你,特意将我们分开。一年当中我们见不了几次面。” “你那一头长发肯定是不能留的,也为了让你少受些骚扰,爸爸特意给你剪成了短的不能再短的板寸。等你慢慢长大,男性的特征一步步明显,你的头发依然很短。瞧瞧……就像现在,这狗啃似的刘海,谁帮你剪的?你不会是自己拿剑削的吧?”江浔居然开起了玩笑,修长的手指揪揪他柔软的发丝,英俊的五官浅浅带笑。 融入到尘世当中慢慢长大的时候,越城才知道自己的长相带给旁人的观感。不过他天性冷淡,又自小修道,深知一个人的皮囊不过是迷惑众生的法相,何必深执其中。 他当然不会明白,世人对外表的追求可以到何种癫狂的地步!美而不自知,身在福中不知福大概指的就是他这种人。 江浔叹口气,面上涌现一股说不清楚极其复杂的情绪:“尽管如此,哪怕你剔个光头后面也会跟着一大群护花使者!这么多年我又不是没见过,好在你从来不会正眼瞧别人一眼!而且于我来说,那些人算什么?能比得上我吗?” “算起来,我们今年才算是相处的时间够久,小半年了吧。天知道我有多么想见你、跟你在一起,又多么害怕见到你,你能明白我这种矛盾的感觉吗?你不会明白,因为那时连我自己都拎不清楚!” 在越城眼里,江浔一向对他时冷时热、时好时坏,只道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人家生命之中出现难以逆转的困局而怨恨于他,谁知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心中苦涩味更浓,确实怎么都想不通。 “于是,那天我做了个梦。梦中一人就是洛川!我很开心,认为他一定是我一直以来要等的那个人,便不必让我心中的情感为你乱得像稻草!所以我邀请洛川过来,谁知道那天你也去了!你他妈为什么要去,还要让他瞧见?”最后一句话,江浔骤然愤怒的抓住越城的手,用的力道让他感觉自己的手腕骨骼在吱吱作响。 越城下意识轻哼一声,眉头直直相皱,江浔这才松了手,瞧见那手腕,居然捏紫了!心疼的道:“对不起,我弄疼你了,疼不疼?” 越城的眉头稍稍舒展,心底涩楚更深。江浔喂他妖毒,仅仅是为了让他安心的听他将心里话全部讲出来?讲完之后呢?他不敢想象下去,眼眸中不知不觉露出微微的惧意。 江浔轻抚他眉目:“别怕,我很快说完了。”将他的手轻轻握住,面上神情突地一冷,骂道:“洛川这混蛋,居然第一次见面就强吻你,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吻你!我他妈快气疯了……” 语气一顿,另一只手紧握成拳,脸上却似笑非笑:“我哪知道当时自己是因为嫉妒洛川而不是因为嫉妒你!想着要让你付出些代价,这么多年让我心中纠结纷杂的思绪乱草似的代价,于是设计将你送给陈方。” “我送给你的西服外套里面藏有窃听器。你也够可以的,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我的耳朵里听得一清二楚。那些人的污言秽语一句没停,字字像子弹击中我心头,恶心又沉痛的感觉你永远不会明白!之后,你知道了,我将你带回家,并发誓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碰你!” “但我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更靠近你,要不先从最基本的兄弟做起?谁知洛川这个混蛋,是你我之间最大的阻碍!他屡次三番横亘在我们中间。你为了他,献了一半的血,彻夜不眠照顾他,不惜将自己卖了与人家结契!甚至还让他上你!” 确确实实,以往凭着越城出色得不能再出色的外表,身边从来不乏迷恋与追求者,但以前没有人像洛川那样给江浔造成威胁,激起他强烈的嫉妒心,激发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而今,这种浓烈而深切的内心欲望,终于被完完全全的激发了出来! 尤其是几次见到越城为了洛川居然不顾自己性命,又自他锁骨间见到属于情人之间亲密的印记时,江浔更是无法控制,将这种绮念带到梦里,终于在梦中清晰的见到以往的真相,那心中的欲念再也遏止不住疯狂滋生,驱使他不顾一切必须得到越城!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越城想大声反驳,却软软的无半分力气,拼了命也只说了三个字,余下的字被江浔的吻堵回胸腔! 江浔疯狂又强硬,轻而易举撬开他牙关,伸入他口舌,交错纠缠着,一丝都不愿放松。男人的气息浓厚而凶狠,仿佛怎么都不够,想将他极尽所能的蹂躏,刻入骨血! 绝不是他喜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