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

    “九叔叔，您就不担心那两条小龙崽吗？”陆压见九公子还在这里逗留，暗自估测了下自己能否保护住受伤的义父，发现只凭自己一人决计做不到后，才若无其事的开口问道。

    九公子瞥了眼陆压，就知道这小子还是担心自己对凤桐出手，心下无奈的同时，也知道不怪陆压如此想，实在是龙族之前的名声被败坏的彻底。“你真以为那两只幼崽对我很重要吗？”他反问。

    陆压一怔。照影合道后，那两只幼龙该是照影留给九叔叔最后的念想了，怎么不重要？

    “那两个孩子是很得我的喜爱，可这份喜爱比不了照影。”九公子微笑着看着一脸困惑的陆压，饱含长辈之情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之所以要两个孩子，就是为了在出事的时候，死一个，我能来得及保下另一个啊。如果因为有了幼崽就束手束脚，无法自行去查证事情变动，那我要他们何用呢？”

    如同当日，敖景把两只小龙从蛋中催生出来，又刻意放任他们溜出去遇险，以此让自己成功回到原身中。九公子以为经此一事，其他神裔都能明白自己对他们的利用，却不知自己这种行为比起龙神当年已经算是负责不止百倍。

    陆压撇撇嘴，不再说话，他接过桐青手上的温水进去，把绢布拧干递给凤桐，让他整理下仪容。

    九公子靠在门上，看凤桐动作自然的接过那温热的绢巾擦拭脸上的血迹，刚要说凤桐敢把妖族太子当侍从用，就猛地想起。“妖界是不是自己推了一个妖皇出来？”

    这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压脸色立马沉下来，看了眼精神不济的凤桐，才没有破口大骂。他深吸口气，勉强忍着怒气说：“确实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当初那些人去了域外，有了什么异变，竟然出了一只奇怪的东西，竟然还说是天道命定所生。”

    “那可未必是奇怪的东西，”九公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留影石，灌入神力，之间一道光束从留影石中放出，映出一只通体生着黑色毛发头顶两只形似鹿角的四足走兽。

    “真是越看越丑，”陆压忍不住冷笑，他知道最近妖皇再弄什么妖后，惹得轰轰烈烈，就连大世界都有所耳闻。于他而言无异于是家仆篡权，这种事闹得沸沸扬扬，就算父亲帝俊和叔父东皇太一都对此放任自流，他还是气不过。

    “凤桐你怎么看？”九公子看向脸色青白勉强斜倚在榻上的凤桐。

    凤桐把手上脏了的绢布递给陆压，听着耳畔义子弄出的水声，定了定神，才说：“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走兽没有神裔庇护？虽然四方神中的白虎可算走兽，但白虎一类十分常见，不似你我这般为血脉独有。”这是他当年就有的疑惑，甚至他还曾经想过如有神裔能庇护走兽，那他去和那位神只说一说，求个情，给黎炎塑一个神裔的身体，其他人就再也不能看低黎炎了。

    “义父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个丑东西是走兽的神？”陆压脸色难看至极，要知道苍泽就是走兽，如果这样……他又勉强着自己看了眼那个投影，企图说服自己这个还算顺眼。

    “可能是，但绝不是这位妖皇，我反倒觉得这位妖皇确实如妖族说的那样，是天命化出的，”凤桐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走兽的神的确可能是麒麟，但绝不是妖皇，不如说妖皇是天道拟着麒麟的样子捏出来的。

    “我也是这般想的，”九公子轻点了点头，心道：这老凤凰总算还有些理智，没疯了个彻底。凤凰是忠鸟，黎炎身死多年，旁人都认为他回不来了，只有凤桐一人坚持，如果说他没疯，真是谁都不信。九公子想到自己也跟着凤桐一起发疯，甚至在醒来后不惜暴露身份，让凤桐取来黎炎遗留的东西占卜他的所在，就不禁为自己掬一捧同情泪。

    他能有什么办法，上古三位上神均已去世，凰梧断无可能和他和解，就算他们想，手下的族人们都不愿意，自然只能靠离开族群许久的凤桐做中间纽带，倒是和许多年前的情形十分相似了。

    九公子在这里足足逗留了二十余天，他也彻底把自己的计划隐晦的对凤桐全盘托出。既然他们都无法对抗天道，那天道自己呢？

    天道想要控制住这些被他制定的天命之人，可天命之子们真的能束手就擒当它的傀儡吗？如果集所有天命于一身，那这个人必定能重创天道，他们只需从旁辅助，未必不能成事。

    这个主意来自于当年照影在小世界说过的，既然小世界的宗门可以把那些天之骄子身上的气运掠夺过来，那他们为何不能把天道降下的气运当作筹码？只消谨慎行事，不露破绽，就可以……

    想到这里九公子狠狠掐了一把自己不让思绪深想下去，引起天道注意。他不怕凤桐不配合，当年天道可以让魔族躲避他的威压，在凤桐眼皮子低下发动六合法，当场杀了黎炎，如今也可以在苍泽身上故技重施。虽然他们尚且不知道黎炎究竟有哪点可以让天道动手，但前车之鉴足以让凤桐成为一只惊弓之鸟了。

    可怜陆压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偏生九公子是第一次和凤桐说起此事，足足说了二十来天才被后土的传讯打断。九公子接到传讯后看了看凤桐的脸色，发现他脸色青白但不似一开始那般快要消散后，才放心的掐碎了讯息，而后……

    九公子劈手划开空间，落地后立刻拉着苍泽左右检查一番，发现无情道没对他动手脚，只是唤醒后，才松了口气，短短几息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你在凤桐那里做什么？”苍泽敲了敲身下画着法阵的石床，冷声问。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大半，视线恢复清晰，一眼就看出裂缝对面一闪而过的场景正是凤桐的洞府。

    “你总得让我给凤桐一个交代吧，”九公子说着看向一旁的后土，“娘娘这可不地道，那无情道来了没有马上通知我，岂不是让我错失了和我那娘子重逢的机会？”后土再如何也已经合了六道轮回，偏向无情道也是常事，九公子心道。

    “他来的突然，我没有准备，”后土心里委屈，她当时就算发了传讯也会被无情道当场拦下，无情道来摆明了就是想趁着苍泽身边无人。

    九公子如何不知，他只是气自己斗不过无情道。

    “走吧，我和凤桐也该有个了断了。”苍泽懒得在这里多待，起身拉过九公子的手。

    九公子心中莫名，“你作甚？”

    “我现在的修为上不了十三重天，”苍泽对自己目前的修为水平十分有自知之明，不知是不是被黎炎的记忆影响了，苍泽心头一动，又补充了一句：“何况我在小世界中与一女子情投意合，担心和凤桐坦白后连累了那个小世界，有你在旁拦着，那小世界就多半周全了，就算凤桐把我立毙当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九公子的脸色在听到苍泽说情投意合时就已经白如金纸，等到苍泽说心甘情愿时已经是面如死灰，“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我儿子还小，不能没了爹。”

    苍泽哑然失笑，不急不忙地坐了回去。九公子还以为是他知道胡闹过了，就听苍泽倒数了十下。而后就见苍泽顿时神情有些严肃，若有所思的敲了敲身下黝黑的石床。

    黎炎不了解凤桐，苍泽是了解的，自己刚才随口提了他的名字，凤桐必然有所感应，现在没有在十息内怒气冲冲的过来，要么是凤桐真的重伤到起不了身，要么就是他吃准了自己没法这么快移情别恋。

    想到这里，苍泽叹了口气，对九公子说：“既然凤桐不着急我回去，不如我和你先回趟龙宫，见一见魔血石？”

    “他着急的，”九公子下意识就想把苍泽劝回去，话一出口就知不对，果然见苍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知道，自己这么一说代表着凤桐还是清醒的，不能用重伤垂死这个借口在苍泽面前示弱，骗着苍泽只要重新建立契约就能让他大好。

    “罢了，魔血石一直在你那里，一时片刻不见也没什么大干系，”苍泽长舒口气，他刚才没等到凤桐还真的担心了那么片刻，对着九公子晃了晃虚握的手，慢慢松开一指，露出了握在手心的一块玄妙诡异的石头。

    九公子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立马划开空间，用近乎是拖拽的方式把苍泽拉到了十三重天的梧桐树树根下。“你不要命了！”九公子忍无可忍，怒喝道。六合石及其敏感，稍有灵力波动就足以让它触发。

    “放心，我还没想过重蹈覆辙，”苍泽随口安慰一下弟媳崩溃的内心，就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敲了敲梧桐树的树干。

    “你这又是干什么？”九公子暴躁极了，他一想到要是苍泽出事时自己在附近，不光是凤桐，就是凰梧也要让自己好看了。

    “进去之前要先问过此地主人的意思，龙神连敲门这等礼仪都不知道吗？”苍泽惊讶地反问。

    “你！”九公子被说的不知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苍泽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伤凤桐的心吗？！

    苍泽瞥了他一眼，冷笑出声。九公子立刻偃旗息鼓，像是被人掐住后颈的兽类一样，缩着脖子躲到一边。这句话是伤人，可是能把黎炎惹到之前那般境地凤桐必然是不遑多让的。九公子清醒的意识到，此刻不管是凤桐还是他，在苍泽面前都只有任由其拿捏的份了，他们都觉的黎炎乖巧无害，在黎炎面前偶有露出破绽，就成了此刻苍泽用来掣肘他们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