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耽美小说 - 狼族的凤凰饲养手册(双性)在线阅读 - 放手

放手

    陆压和苍泽之前的渊源不足以让他们产生太多的情分,可天狼族这次动的不是苍泽,也不是陆压从未谋面过的黎炎,天狼族的手段直接威胁到了凤桐。陆压不似凤桐有所顾忌,他只知道天狼族的手段耍到了在父母离世后愿意庇护自己给自己教导帮助的义父身上,望舒是他的亲姨姨,天狼族闹起来,陆压是丝毫不怕的。

    把黎炎在生前挟持、死后也拿捏着不放的天狼族总算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只有这些么?”陆压坐在上首,张扬明艳的青年眉目间冷若冰霜,语气不轻不重地问:“你觉得这些人就可以弥补我义父受到的损失吗?”

    现任族长跪趴在下,额上冷汗如雨落下,他勉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颤抖着说:“已经把擅作主张的涉事族人都处置了,这……”

    “只有这一次吗?”

    听陆压如此说,天狼族族长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巫妖之战牵连了所有的生灵,就连天狼族当年也加入其中,之后巫妖两族两败俱伤,天狼族本应随着迁往现今的域外妖界。域外妖界虽然是东皇钟化出的,可只能保障安全,其中灵气难免有像小世界一样的浊气,浊气数量虽然不多,可天狼族舍不下这大世界的纯净灵气,不肯去那里。就以黎炎的记忆传承做借口,说迁去了妖界难保黎炎的记忆传承不被浊气侵蚀,到时候就算黎炎的转世回来,体内浊气混杂修为更是不如前世,而且他们并不知道被浊气侵蚀的传承还有没有效用,料想凤桐不敢拿黎炎去赌,当然假如凤桐不答应,就算传承被浊气侵入没有问题,天狼族也会让它出现问题。

    天狼族赌对了,凤桐只能、必须让凰梧不嫌弃天狼族投向帝俊的行为,重新把天狼族接纳作为属臣一样保护,凤桐彼时早因毁去大半小世界而被天道惩罚封了双目,他为了逼天道交出黎炎的魂魄已经付出了太多,为了找到黎炎也开始割裂神魂,走到这一步的凤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黎炎的传承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失去效用。可以说,如今天狼族还能在大世界立足,就是因为有着“黎炎”的庇护。

    这样的行为,无异于狠狠打了妖族的脸,陆压作为妖族有名无实的太子殿下,以此做借口发作无人可以反对。

    “一切涉事者自尽,你作为族长没能看住族人让他们闯下弥天大祸,以死谢罪。”陆压凉凉地说:“至于其他人,成年者超过十年的也逃不过去,你知道我的意思。我看在姨姨的份上给你们一条活路,等我义父过来就不是如此简单了。”

    当年凤桐在黎炎死后对魔族做了什么,陆压刚刚破壳,和哥哥们居于扶桑树,对此并不清楚,可陆压记得那日父亲脸色青白地冲回来,拉着母亲私下问了些事。帝俊说了什么,偷听的小陆压没有听清,可后一句羲和神女惊愕到完全忘记压抑声音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黎炎曾经向我求助!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羲和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伴侣,她是那样的全心全意相信着帝俊,把一切都交给了他,让他可以查看自己的一切。可帝俊在分明知道事态奇诡且紧急的情况下,抹去了黎炎以凤神名义发来的求助。

    “谁想得到魔族会那么做,”帝俊赶忙让妻子压下音量,同时警惕的用神识在四周扫了一圈,发现了偷跑过来的陆压,耳提面命陆压不得说出去,看着陆压走远后,才关了门回来继续说:“谁都想不到魔族会杀了黎炎,如今魔族使用六合法的部族被凤桐屠戮殆尽。如果凤桐知道还有这一茬事,妖族也难以幸免!”帝俊不敢肯定凤桐会不会对儿子们下手,沉溺于丧偶之痛的凤桐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了。

    陆压没有那么听话,在外面听见父亲关门的碰撞声后,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回来,也因此听出了父亲话语中潜藏的忌惮。当年义父屠戮了魔族一个部族,能让妖皇都心生忌惮,更不用说其他生灵了,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以黎炎的名义要挟义父的天狼族。

    天狼族族长重重在地上磕了一头,“谢神君提点。”

    “好自为之吧,”陆压撂下一句,翩然离去。

    ……

    黎炎从窗外望向外面,他看着息壤上那些不停摆弄明显是阵法材料的修士,忧心地看向桐青,忍不住又问了一次。“羲和还没有回应吗?”

    得到的答案让他揪心。他数日前发现这些人登陆了十三重天,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只是他们摆弄的阵法和常见的法阵不同,黎炎不敢轻易给凰梧传讯,要是打扰了凰梧让她满腹怒气的冲过来,发现不过是小打小闹,怕是又要给自己脸子看。

    左思右想之下,只好求助羲和。毕竟羲和的伴侣在九重天建立了一个天庭,这些人上来必然经过九重天,如果能从那里得到帮助就不用打扰凰梧了。

    “少君给族长传讯吧,”桐青提议道。他作为伴生灵植对凤桐的亲人有一种天生的好感,是不觉得凰梧对黎炎的态度有什么问题的。

    “不要这样叫我,”黎炎抗拒这个称呼,“我不是凤桐亲子,我是他的伴侣,怎么能用这个称呼?”

    “那少君说,我该如何称呼您?”桐青反问。凤族对统治者的尊称只有族长和作为族长伴侣的凤君,如今凤桐没有和凰梧在一起却一并继承了父亲的神位和凤君之位,黎炎的地位就愈发尴尬起来,作为凤君的外族伴侣在凤族乃至桐青的概念中没有他的位置,能让他和凤桐有些关联的仍旧是之前的养育之恩,黎炎的身份还是落回了凤桐的养子上。

    “像以前一样就好,”黎炎低声道。

    桐青眼神闪烁片刻,“等君上醒来后再议吧,现在还是先通禀族长才是。”

    黎炎犹豫了下,他可以想象凰梧会说什么,无非就是嫌弃自己血脉低下、实力不足,无法保护闭关中的凤桐,有个风吹草动就吓得不行。不是什么大事,凰梧说也说不了几句。黎炎这么劝着自己,可这一次他真的无法劝说自己无视凰梧的话。

    分明自己已经把三尸斩了两尸,如果说准圣是圣人之下生灵所能达到的最高高度,那自己半步准圣的修为入不了他们神只的眼吗?黎炎清楚,自己三尸最后的善尸并不算是完全斩杀,不然怎么也是准圣修为,他无法彻底断开心底的善念。黎炎明白自己的性子能舍弃恶念做个好人,却无法舍弃善念做个恶人。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修为卡在半步准圣再也无法前进一步的原因了……他自嘲的笑了笑。

    外面的人不像是神裔,可也并不像生灵。黎炎暗忖片刻,还是决定不发讯息给凰梧。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再说其他。

    桐青不理解黎炎的困扰,但还是忠实的执行了他的选择。

    “我很害怕,桐青,”黎炎收回目光,敛眸呢喃着。浅褐的眸子里碎星般的光芒熄灭了,黎炎茫然地抱膝汲取着微薄的安全感。“我没有真的和人交过手,如果打起来,我……”

    或许真的如天狼族的人说的那样,自己骨子里就是脆弱的,嗜血强硬的天狼族特征在自己身上半点都体现不出来。事到临头,黎炎才发觉,自己一点都不想和别人争斗,他不想杀死任何人,不想伤害任何人。对凤桐的那些欲望和贪念,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桐青没有回应,黎炎用力闭了闭眼,起身去进行每日的练习。

    魔族没想到自己的行动会如此顺利,实际上他们这只是先锋部队,等他们身死后会有信号发出,让其他人补上,直至拿到诛神枪为止。而他们在外面这么明显的动作都没有获得攻击,就说明那个拥有力量的保护者是真的陷入了传承之中,主事的是那外界人人都知性子绵软的天狼了。

    阵法准备好后,魔族当即有十二人站在其中,内外两圈相互错开,手指掐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其他人则开始第一波试探性的攻击。

    当他们看到凤桐布下的防御后,并未气馁,神裔就算在自大也不会再自知自己即将闭关的情况下还没有防备。魔族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了钻研六合法上,对阵法的研究可谓是一窍不通,他们仗着自己天生的魔气硬生生把凤桐布下的禁制法阵一层层腐蚀殆尽。

    黎炎从未见过这种方式,他和桐青对视一眼,就在桐青以为他终于要给凰梧发出讯息的时候,黎炎抬手解下来腰间的碧绿玉佩。“在等下去他们就该触动可以唤醒桐桐的法阵了,”黎炎向后看了眼才发出蒙蒙光彩的法阵,估算了下应当不会这么快就启动,“我出去看看,应该可以挡上一挡,能拖一时也是好的。”说罢就要转身去取凤桐之前为他炼制的护身法宝。

    “不可!若是少君有个什么意外,让君上如何做?”桐青厉声阻止。

    黎炎停住脚步,握着玉佩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玉佩的棱角硌在手心传来阵阵钝痛。“不会有意外的,”黎炎用轻到近乎气音的声音说。他看向凤桐闭关的方向,眼眶刚泛起潮红,就被他用力闭上眼睛遮掩过去。他已经想清楚了,如果说让他什么都不做在旁人的闲言碎语中耗尽阳寿,还不如为凤桐做些什么,能让他多记自己一时一刻都是值得的,最起码这样凤桐想起自己的时候就不光是别人对自己的评头论足。

    “不会有意外的。”黎炎重复了一遍,既是告诉桐青,又是在劝慰自己。他转身把手里几乎快要攥出裂痕的玉佩扔给桐青,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到存放宝物的地方,把凤桐曾经为他炼制的法宝通通拿了出来,又挑拣了在碎裂失效后不会惊动凤桐的法宝出来带在身上。

    “不可!”桐青企图拦下黎炎,“外界的手段我迄今未见,你从未有过对敌经验如何打得过?还是把族长叫来最为稳妥。”

    黎炎张了张嘴,还是忍下了,没有把自己知道凤桐和凰梧对话的事说出。只是说,“连你都没见过,那凰梧也必定没有见过,我和她对那些人的手段都是一无所知,谁去试探有何区别?”

    “我也想保护桐桐啊,”不待桐青开口,黎炎又添了一句。他失落的垂下头,抿了抿唇,“我不想被别人说一直靠桐桐护着,才努力修炼,如今终于有可以让我发挥的机会,却还是……”

    却还是累了,黎炎敛眉遮去自己眼底的疲倦。从那日被九公子点醒开始,他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心思被凤桐厌恶,又不敢像以前一样懈怠,一直加紧修炼尽全力攫取着一切实力和知识强大自己,看似每日悠闲实则忙里偷闲。终于得偿所愿后,黎炎本以为就此结束了,可凤神对着他把凤桐托付给了另一个人,随即他发现了凤桐和凰梧的谈话,得知都在等着他寿终的那日。

    既如此……

    黎炎闭上眼,喉结滚动。他自以为终于摘下了那高天的烈日,却不过是一时的占有。

    既如此,他放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