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篇03 真正的奥兹特里恩
周围只有一片死寂。 克诺维尔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坠落了多久，这个坑洞仿佛是个扭曲的空间，他既没有感觉到下坠感，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当眼前再次出现极微弱的光亮时，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落在某种如地面的硬物上。 环顾四周是无尽头的黑暗，凭借光明气息散发的光亮只能勉强看到脚下几寸，地面漆黑如墨，流淌着深紫光泽，其中有一抹若隐若现的苍白，但看不清是什么物体。 “.......奥兹？” 妖精小心翼翼地呼唤，半跪着用指尖碰了碰地面，并不是坚实大地的触感，更像是植物的粗糙表皮，他下意识地向这颗本体不明的植物输入妖精独有的生命之力，顺利连接上熟悉又陌生的植物之心。 地狱藤曼的远古记忆徐徐流入灵魂，妖精的翠绿眼瞳变得朦胧，呈现在眼前的是无数年前的世界—— ——他的视线几乎贴着地面，只能仰视四周，应该是奥兹特里恩还是幼年时的视角。 意念中所有景象都模糊不清，克诺维尔只能勉强辨认出身边穿梭的行人似乎有着不同的面貌，有背后有两对白色羽翼的人形生物，有人首鹰身、扇动漆黑蝠翼的奇异怪物，风格高低不一的建筑林立，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属性力量。 记忆影像中的时间疾速飞逝，他的视线逐渐变高，正下方的土地裂开，青色的藤曼从根部升起，周围的行人越渐稀少，建筑也变得残旧，当他的视线高高俯视地面时，藤曼已经化为黑紫色，纠结的枝干占据了半座城镇。 那些种族各异的行人也换成了身穿铠甲的战士，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开始奋力攻击地狱藤曼，愤怒地向他喊着什么，大部分都是无法理解的语言，克诺维尔勉强从中辨认出一个和上界语有点相似的单词。 “........汲魂者？” 妖精疑惑地记下这个词语，那些人好像就是这样称呼面前的敌人。 随着景象不断变换，攻击地狱藤曼的人装备和外形也不同，但全部被巨大的黑紫藤曼击败，地狱藤曼并没有撕碎他的敌人，反而将他们吸入体内，植物的体积也越来越庞大，慢慢盘踞了整座城镇，吞噬了周边的森林，如无穷无尽的植物海洋，淹没所见的一切生灵。 无数年后的地狱藤曼体积惊人，克诺维尔甚至无法从意念中理解到确切的大小，植物所在的空间也渐渐在藤曼恐怖的力量下开始坍塌扭曲，地面以上的藤曼变得不可视，最后变成了妖精所见到的巨型深渊。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袭击了，完全成熟的奥兹特里恩不再成长，就这样孤独地耸立在一片死寂的生灵禁区中。 空间的扭曲并不影响植物的繁殖，奥兹开始本能性地进行繁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大簇孢子穿过空间壁，划出一道道墨色痕迹飞散而去，或是飞往恶魔都市，或是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但这就奇怪了，克诺维尔皱起眉想着。 以记忆来看地狱藤曼产生孢子的速度并不慢，以这种频率，即使是克罗藤曼也能在千年内繁衍出成千上万株。 奥兹特里恩.......竟然一次都没有成功繁殖过？ 在妖精思索间，记忆画面又有了变化，荒芜而贫瘠的龟裂土地上泛起传送咒文的波动，一只有着恶魔轮廓的生物在空中落地，他似乎捧着某种黑紫色的物体，虔诚地走到坑洞旁跪下，用类似下界语的语言说着什么。 身为天使的克诺维尔并不懂恶魔的语言，他只知道眼前的恶魔在自言自语一段时间后站了起来，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勾起微笑，展开肉翼往坑洞纵身一跃！ “什么.....”妖精震惊地圆睁着翠绿眼睛，生命之力的传输猛烈波动，差点维持不住深度连接。 这只恶魔的行为是如此的熟悉....... 几乎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远古记忆还远远未结束，同样的场景在时间长河中一次次地重复，到来的大部分是散发着黑暗力量的生物，但也有极少部分是光明存在，甚至还能隐约看到背后的洁白羽翼幻影。 他们全部都捧着类似植物的物体，传送到地狱藤曼周围，带着喜悦或恐惧，最终皆心甘情愿落入深渊，然后彻底从藤曼的视角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无一例外。 ——“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本体吧。” ——“那还...还没有任何血肉生物看过的哦。” 不对。 ——“不过在分株上的只是我的部分意识，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 恐惧无法压抑地在心中升起，克诺维尔的指尖颤抖着，全身如坠入寒冰般无法动弹。 ............. 意念传输的记忆景象结束了，妖精的视线回到漆黑中，地面依旧是黑紫色的植物表皮，里面那抹怪异的苍白变得刺眼无比。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将光明魔力化为晶莹的光团，照亮了眼前的空间，让地狱藤曼的核心藤曼群全部倒映在茫然的翠绿眼瞳中。 ——尸体森林。 这是妖精脑海中浮现的唯一一个单词。 高耸至看不见边际的黑紫藤曼海仿佛一座巨型的墓场，每一根极其粗大的藤曼内部都封存着不同生物的骨骼，看起来相当完整，姿势却敞开而歪斜，白骨们的主人生前似乎拼命挣扎过，但显然对比起远古植物，血肉生物犹如落入致命陷阱中的小动物，没有丝毫逃离的可能。 除了白骨以外，还有不少融入藤曼里、尚未化骨的血肉躯体，以轮廓来看既有恶魔也有天使，他们的面目扭曲变形，肢体往外伸出，即使只有隐约的轮廓也能感受到他们生前的极度恐惧，让人几乎能听到那撕裂口中的发出的惨叫声。 无尽的藤曼，无数的尸骸。 克诺维尔僵硬地站在死亡陷阱中央，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恐怖景象，连细小的藤曼沿着小腿蜿蜒而上都感觉不到。 “很久很久以前，那些人将我这个种族称为......“汲魂者”。” 攀在身体上的藤曼轻柔地缠在他的颈部，用更加深沉的声线在妖精耳边低语，讲述着分株所不知道的一切。 “我们要繁殖的话，必须吞噬其他种族的血肉生物，让生物融合成我们的一部分，被同化的生物在成熟后会分离成为新的汲魂者种子。” “但能和我们完美融合的个体极为稀少，我在千万年间放出过无数孢子，找寻可能适合的对象，可惜全都支撑不住吞噬过程中的灵魂侵入，在自身灵魂破裂后死亡。” “小克尔，抱歉呢，我的分株意识并没有这部分的记忆。” 克诺维尔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尸骸，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反而冷静下来，平静得近乎冷漠。 “原来如此，孢子和分株不过是汲魂者吸引猎物的诱饵，而我....只是其中一个被蛊惑者。” “所以那些话语，所谓的喜欢也好......爱也好......也只是为了引诱我过来你的本体吧，对每一个猎物都说过？” “不是这样的。” “克诺维尔，你是我漫长的生命中唯一的伴侣。” 奥兹无比认真地否认妖精的说法，将自己的真心通过深度连接传达给他，“我只会用力量诱惑那些恶魔和天使，一旦动摇就会立刻让他们通过我的分株传送过来，不让他们有犹豫的时间。” “但你不一样，在下界这么多天的路途中，只要你有一丝一毫放弃的念头，我的分株会立刻带你回......” “奥兹特里恩。”妖精打断了奥兹的辩解，唇角勾起漠然的笑意。 光明力量凝聚，深埋在灵魂最深处，直接连接上界克罗藤曼的传送咒文浮出体表，闪烁着黄金的光芒，咒文上残留着最高天使的祝福。 一旦启动空间传送，连奥兹都不可能打破，是高阶妖精隐藏的最后手段。 “如果，我现在要离开呢？” 奥兹沉默了，漆黑的空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克诺维尔默默地等待植物的答案，没有停下咒文的运转，也没有阻止越来越多的藤曼缠绕身体。 妖精身上的传送咒文越发明显，空间产生不易察觉的轻微波动，很快就—— 一根尖锐如刃的藤曼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心脏。 翠绿瞳孔略微放大，白袍被鲜血染红，凝聚的魔力消散，传送咒文在失去魔力支撑后被奥兹特里恩的强大力量击碎。 “我是如此的爱你，克诺维尔。” “现在已经......没办法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