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Chapter6

    脸上传来被布料擦拭的冰凉的感觉，艾瑞克像是被惊醒的猛兽一样睁开了双眼，用手紧紧抓住了在脸上做动作的干瘦的手臂。

    ”大人。。。您醒来了！您在半夜的时候发烧了，现在还有些烧，我去给您盛些水来。　”　少年黝黑却稚嫩的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不必烦恼这种事情，我自己可以来。　”　艾瑞克站了起来，身体上之前被恶魔开的洞也愈合完毕。少年心里暗暗为男人的恢复速度感到惊奇，然而他什么都没说，把男人和自己的东西都背在自己的肩上。还未迈开步子，衣领就被男人揪起，　“包袱都给我背吧，你太瘦弱了。　”　少年哈维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您别看我这样干瘦干瘦的，我其实很有肌肉的。”说着摆了几个展示自己肌肉的姿势。“上街乞讨和被人欺辱时多亏了这些，我才没死在街头。　”　艾瑞克看着少年漫不经心的神情，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皱了皱眉，说：　“　在我们到达下一个城镇前，我会教授你几招剑法和搏斗。”

    少年又露出了类似于阳光一般的笑容：“　谢谢大人！”

    艾瑞克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叫我艾瑞克就好。不需要像大人这类的尊称。”少年闷声说道：“谢谢大人，不，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艾瑞克。我叫哈维。”

    在补充水分后，两个人又开始在树林间前行。不多时，哈维的肚子里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啊哈哈哈。。。对不起艾瑞克。。”

    “你饿了？　”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背包里搜了搜，之前给哈维的面包还在。

    “你没有吃早饭？　”　艾瑞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见对方有些羞臊的点了点头，他把面包和水递给了哈维，说道：“　人类是需要一天三餐的。我把这块面包给予了你，　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把它吃掉。我会找到更多的食物的，你不用担心。　”

    哈维从面包上撕下了一小块，他把剩下的还给了男人：“　谢谢，我现在吃这么多就够了。剩下的分给你当早餐吧。　”　撕成小块入口的面包抚慰了因为长期忍受着饥饿和贫穷的胃袋。就算是如此的仔细，胃也在不久之后就已经饱的发胀。唔。。。哈维捂着开始隐隐作动的胃，走路的速度渐渐放缓，和大步在前面走的男人拉开了距离。感受到了背后风向的变化，艾瑞克看到身后的少年满脸冷汗的在身后走着。他走了过去把少年抱起，只和他相差半头的少年抱起来却像是羽毛一样轻。

    “胃疼吗？　”

    “是的，因为挨了太久的饥饿，胃袋反而不能经受这美好的赏赐了呢。　”　少年抬头看着男人俊美的脸庞，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红润的嘴唇，阳光下浅金色的长发发出了温暖的光辉，感受到了男人温柔的对待，少年觉得男人是上天派下来拯救自己的天使。看呆了，少年喃喃的说道：“请问您是天使大人吗？”　被少年真诚的话语打动，形状完美的嘴巴偷偷翘了一个弧度。走到了一个较为干爽的地段后，用干叶子和毯子简单的铺成了床铺，哈维被勒令躺在床上休息。

    “我去寻找猎物，去去就回。　”

    哈维躺在铺的床上，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一夜没有合上的眼皮开始发沉，少年深陷于梦境之中。　他推开了自己茅草屋的门，奶奶是一如既往的躺在床上等他回家，家里的煤油灯亮着，贫穷人家没有太多补充燃料的机会。每次奶奶都只会在哈维快要回来的时候把它点燃，这样哈维回家后两个人会在灯光的附近进行一会交谈。　“奶奶！　”　哈维手里拿着面包飞快的跑了过去。“嗬。。。嗬。。。”面目安详的奶奶面部随着周围的环境开始扭曲变暗，脸变成了被咬碎的一团烂泥，奶奶无法在说话了，她的气管完完全全被恶魔暴露在了外面。奶奶变成一堆烂肉的身子飞快的向哈维扑过来，哈维惊恐的大声尖叫，试图把奶奶从他身上推开。　　“啊！！！救命！　”　哈维满脸冷汗的醒来，瞪圆了大大的眼睛喘气向四周观望。天已经变黑，因为梦境而恐惧的心情却因为入目的一幕有所缓解。他旁边是一个温暖的火堆，烟熏和肉的味道淡淡的飘了过来。艾瑞克正背对着他抓心致志的熬煮着肉汤，浅金色及背的长发用一根头绳高高的梳了上去。艾瑞克回过头，看着哈维说道：“你睡了得有半天的时间。肚子饿了吗？　”　哈维点了点头，他默默的起身，坐在了艾瑞克的身侧。剑士注意到少年还发着颤的身体，温和的询问到：“你冷吗？”

    “不是的，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

    “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

    “是的。我梦到了变成一滩烂肉的奶奶朝我攻击过来。我其实在奶奶死后就把屋子和尸体点火烧掉了。　”　哈维强打起一个微笑。头上硬碎的深棕色短发被剑士摸了摸。少年愣住了。剑师给少年披上了背包里多余的毯子。他静静的看着少年，仿佛在让少年继续说下去。

    “您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我和奶奶相处了成百上千个日日夜夜，但做梦的时候还是梦到了她最惨烈的样子。　”

    “奶奶被恶魔吃掉后，大概不会像教会说的那样能上天堂了吧？如果能上天堂就好了。　”

    “我八岁的时候流浪到了之前那个村落，在被所有人嫌弃厌恶之时，是奶奶给了我一处容身之地。她的亲儿子去当兵了，大概也被魔鬼吃掉了。在听到她儿子失踪的消息后奶奶的身体就不好了。　”　少年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

    “对不起。。。　”　少年道着歉，手里的汤碗被艾瑞克移走，他被男人温暖的怀抱所包围。艾瑞克轻轻的用强壮的双臂围住了哈维，做出了一个僵硬的拥抱的姿势。在他的记忆里，之前有某个重要的人在他小的时候也对他做了这个动作。对了，这是能给人带来慰藉和温暖的行为。哈维一开始有些害羞的瑟缩着，但无助的情绪最终还是爆发了。他把脸恶狠狠的埋在男人的肩膀上，泪水打湿了肩上的布料。哈维大力的回抱着艾瑞克，干瘦的身体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让男人的双肋微微发痛。

    “如果活着就是为了受苦，那为什么一定要活着呢？　”　他嘟囔着，质疑着。不断抽噎着，问着男人：

    “如果这世界上有神的话，它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事情呢？　”

    喉咙发苦，艾瑞克清了清嗓子，然而他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些问题。两人在璀璨平和的夜空下静默着，空气里传来初秋蛐蛐和将死的知了的叫声。艾瑞克盯着火堆，许久开口：

    “在我最开始加入组织的时候，我也经常会梦到死去的同伴。　”　男人仿佛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又清明了起来。

    “我并不清楚自己所在的组织的底细。我和其他的剑士一样，是从小被从各种渠道带进实验室的试验品。　”

    “我们的体内与恶魔的部分血肉融合，被组织改造成了非人非魔的生物。　”

    “有些孩子发了狂。实验失败后完全的恶魔化，变成了一只最低等级的恶魔。他们在还没恢复意识的时候就被点火焚烧而死了。　”

    “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体的真相，如果害怕的话，你可以随时离开。　”

    话音未落，衣角被怀中的少年拉住，稚嫩的面孔急切的吐出了辩白：“　不要！　我愿意永远跟随您！您是救了我性命的恩人。不管有没有怪物的血肉，您会永远是我崇拜的人。”艾瑞克的冰冷的心的一角被少年真挚的话语所打动。漂亮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少年一会，开口说道：“我会尽自己全力保护你。如果你想继续追随我的话，等我们到了下一个城镇再决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