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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真相

    赵邺便笑笑不再问。

    倒是她那幼儿,原还贪心想过或许是自己的,只是她那日自太清楼醒来就说回去会服药。

    她膝下两个孩子已经入了陈家家谱,也难怪陈元卿这般上心,可见陈二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倘若他真与她有个孩子,也不知会生得像谁些,他自己膝下两子一女,庶出的姐儿和哥儿都长得像他们母亲,唯独恒哥儿像自己。

    他更看中恒哥儿些,却不是这缘故,只因为恒哥儿托生在顾氏肚子里,是嫡子而已。

    可真要到那日……

    赵邺心下不知想到什么,蹙起了眉,那边瑞王赵隒已走入殿中,他虽被夺了爵位,旁的嘉佑帝并未苛刻了他,一应还依着王爷的份例来。

    “大哥。”赵邺回过神来先作揖道。

    赵邺在面对这些兄弟姐妹时向来没什么架子,往日赵隒最烦他这分明倨傲却惺惺作态的样子,然而如今他在谏官口中名声相当糟糕,只能暂时避其锋芒。

    那些个迂腐的文人都知太祖遗训“士大夫、言官不得斩”,各个想以死明鉴,以得千古留名,数月来接连弹劾他放任家奴纵火,草菅人命。

    听说谏官刘承宗当场磕在紫宸殿柱子上,顿时头破血流,还是同任谏官的陈元卿出来说了句:“郡王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刘大人心知太祖遗训,这般莫非想要郡王抵命么。”

    可惜陈元卿是赵三的人。

    也就只有他,才能在这明晃晃的立场下,还叫嘉佑帝委以重任。

    自宫内出来后,赵邺便回了府。

    王守英凑近了他方低声说道:“王爷,娘子前几天出府,昨日方归,不过一直未去过那庄子上。”

    赵邺“嗯”声,指无意识在案上敲了几下,道:“莫盯着了,叫陈二察觉反倒横生枝节,那庄子上的人也且撤回来罢。”

    王守英躬身答是。

    夜里开始下雪,赵邺去了顾氏院子里。

    顾氏虽家中出事,那位侧妃沈氏又仗着自己家中与陈国公府攀亲带故,常有逾矩之举。然而赵邺的态度自始至终未变过,是以谁也不敢真正跑到她面前放肆。

    赵邺照例教恒哥儿写了几个大字,他字画造诣虽不极陈元卿和陈令安,可也比常人要好得多。

    毕竟他无法像陈元卿那样心无旁骛,更别论陈令安,纵然陈元卿眼高于顶,也不得不承认陈令安极有天赋。

    只这天赋于她别无他用。

    她是陈国公府上的嫡长女,就是目不识丁,哪个又敢怠慢了。

    恒哥儿由丫鬟婆子领着睡下,赵邺依例去了另间屋子,王守英并两三个黄门正欲伺候他梳洗,没想到顾氏却来了。

    王守英看了眼赵邺,赵邺挥手令他们退下。

    顾氏身上裹着严严实实的绛色披风踏雪而来,赵邺立在窗前扭头看她,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温和笑道:“王妃如何来了,夜深了回屋歇息着罢。”

    他待谁都是这样,似极少见过他发怒的模样,可是府里谁不惧他。

    顾氏咬着唇走到他跟前,将披风猛地扯下,里面竟只穿了条亵裤和肚兜,轻声道:“王爷,我伺候您梳洗罢。”

    赵邺默不作声看了她眼,又帮她把披风系好,道:“今日祭祖,终究不妥,改日吧。”

    “是奴家僭越了。”顾氏低着头道。

    赵邺摇头:“无妨。”

    顾氏来过又离开,赵邺却仍站在窗前瞧雪,连王守英唤他的声都未听见。

    过了良久,他方自嘲笑了声,安娘若瞧见了,怕只会笑自己莫名其妙。她惯来不在意的,她出去几天,也不知道在哪儿又得了个欢心的。

    “爷。”王守英又喊了声,“您莫冻着了。”

    赵邺这才回过神来,肩上几乎被染白,他看了王守英眼,忽又道:“我白日里没来得及细想,你说依着陈二的性子,怎会突然在大庆殿上与我提及她那小儿?”

    王守英低垂着头回:“奴婢不知。”

    又劝说道:“王爷,外面雪越发大了,容奴婢把窗掩上吧,您可要保重身子,免得宫里圣人担忧。”

    他身后可牵扯着一堆人,一着不慎,还不晓得要如何收场。

    赵邺愣了瞬,转身离开窗边。

    王守英忙跑过去将窗棂阖上,又出去嘱咐小黄门抬了热水进来,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赵邺。

    赵邺坐在水中一言不发,王守英也不好多话,赵邺幼时王守英就已经在他身边,王守英虽是阉人,可赵邺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大小见过这么多主子,大到宫中的官家圣人,小到王府里的哥儿姐儿,就没碰过比那位还出格的。

    自家王爷跟着了魔似的,年幼时就爱跟陈国公追着那位跑,比嫡亲的兄弟姊妹还上心。

    可不是他泼冷水,一早他就觉得两人成不了。

    他可是亲眼瞧见两人闹得最凶那次,那位才十六岁,拿枝条把王爷身上都抽破了,就因圣人给王爷送了个教导床帏之事的宫女。

    这宫女后来也是福薄,否则如今怎么也能捞个侍妾当当。

    王守英暗叹口气,服侍赵邺起身。

    赵邺穿着中衣仰面躺在床榻之上,他人如困在这四四方方的拔步床间,魂魄早晃悠着飘到了屋外。

    不过两三步,魂魄突然被缠住,再往前连府门都出不得,那府门上只写了“君命”二字。

    他这半生都是为这活着,赵邺傻了半晌,方望着床顶的雕花嗤笑一声。

    又不知笑的谁。

    然而等他起身后,忽又唤了王守英嘱咐他道:“令暗卫去查查她那小儿究竟生于何年何月何日,送幅画像来。”

    王守英帮他穿衣的手一抖,差点吓得跪在他面前,一想起那年的太清楼,颤颤巍巍道:“王爷,您是说?”

    赵邺却摇头。

    陈令安并不晓得他心中所想,她其实真打算与赵邺断个干净。一来她腻了,与赵邺一处并不比旁人快活,还无端担着风险。二来她也要为睿哥儿打算。

    转而到了来年春日。

    睿哥儿已经五岁,陈令安甚至动了带着睿哥儿和玉姐儿远遁南方的心思,没想到陈元卿却不同意。

    “糊涂,难道我陈家的血脉以后要缩头缩尾,苟延残喘着过日子不成。”陈元卿只道,“此事我心中有数,你莫要生事。”

    陈令安心中隐约不安,不是她不信任陈二,只怕陈二所想非她所愿。

    她摸着裙衫上的花纹对他道:“这话当我对你说才是。陈二你倒是能耐的,那娘子一家就住在茶汤巷,你每每欺瞒母亲去买鱼羹,这回还要我跟你同谋。”

    陈元卿面色微赧:“你只把事做了便好。”

    “我懒得管你那破事,不过陈二,你既打算娶她,可莫仗着你国公爷的身份把人瞧低了,否则有你受的。”陈令安正色道,还破天荒真是为了他好。

    陈元卿想着那果真跑到永安去的妇人,不自在摸了摸下颚。心道,他哪里敢看低,只他身边这两个,没把他气得再去见阎王已是万幸。

    陈元卿要娶个寻常妇人的事,难办却也好办。

    母亲这几年被陈二逼得没法子,就一心盼着他能乖乖点头,娶妻生子。

    如今好容易愿意了,就是身世差些,那也总比陈二郎孤苦伶仃强。

    不得不说,陈令安比陈元卿要了解林氏得多:“自小到大,咱们家二郎的性子您还不清楚么,他决定的事情谁说了都没用。二郎都二十七了,您要再拖着,难不成真等那边子嗣成群好过继个给二郎。”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反正睿哥儿我肯定不愿意给的。”

    林氏的软肋可不就是子嗣,听她这么说瞪了她眼。

    陈令安笑着来帮她捏背:“况咱家已经够富贵,便就是娶个普通人家的娘子,谁还能小瞧了陈二郎不成。您别忘了,之前二郎要娶夏大人家的娘子,是官家不同意。”

    林氏松了口,等给陶家那边下了聘,这婚事便算定下来,就在八月十八日。

    这府里许除了大房,旁的心中都替陈元卿高兴。

    只是王氏如今自顾不暇,她这段时日似生了场风寒,身子愈发不好。陈元卿这婚事迎来送往,府里到处要人照应,偏她半分使不上劲,林氏便让陈令安暂掌着牌子。

    陈令安八月十八这日忙得不得歇,直等到太阳落山新娘子在屋中坐定,她才有空分会儿神。

    新嫁娘一身青色大袖衫端坐在帐中,待她头上盖头掀开,陈令安瞥了陈元卿眼,帕子掩嘴轻笑道:“新娘子长得好生漂亮,难怪二郎一心要娶进门来……二郎你可是好福气……”

    陈元卿今儿个脾气异常好,任由屋内女眷打趣,又被闹着饮了交杯酒。但看他那眼神,由始至终就没从这陶娘子身上挪开。

    陈令安笑着将一干女眷领出院子,去了花厅。

    府内灯火通明,林氏向来不怎么饮酒,今儿因为喜事也喝了小半盅,陈令安对她身后吴嬷嬷道:“嬷嬷,您可要劝着点母亲,别醉了。”

    吴嬷嬷还未答话,那边林氏就轻拍了下她,对桌上几人道:“你们看我家这大娘,就会编排我,我巴不得她霍霍别人家去。”

    这话旁人可不敢随便应。

    只陈令安与陈元卿两人的亲舅母,长兴侯林家的大夫人袁氏笑道:“我瞧着你舍不得,左右都不应,可不是要将咱大娘留在身边么,老太太一直惦记着呢。”

    陈令安笑看着这位长辈未开口,袁氏倒自己先扯开了话题:“如今二郎娶妻,国公府明年怕又要请我们吃酒呢。”

    这边吃酒说着话,陈元卿这日子挑的好,天未转凉,院里海棠花也开了。

    忽见前院小厮匆匆跑来禀告,林氏示意吴嬷嬷,吴嬷嬷忙上前去问话,一问才晓得原来今日三皇子代表官家来宣旨,方才说念及往事,想来瞧瞧海棠花。

    三皇子幼时常在国公府上玩耍,他如今许是心血来潮,但林氏可不能置之不理,只得先一手牵着睿哥儿和玉姐儿站起身。

    陈令安已近一年未曾再见过赵邺,早当两人关系断了。

    突然听到他的名字,她不免看着莫名睿哥儿心慌了瞬。然而这到处都有人在看着,她哪里好发作,只得若无其事跟上林氏。

    赵邺纵然是皇子,这样大喇喇进了别人后宅也是不妥,陈元卿穿着身喜服陪在他后头。

    林氏带着一众女眷上前来给赵邺请安:“王爷万福。”

    赵邺却未受,偏了偏身子上前去搀扶起林氏:“老夫人不用这般拘礼,您这般可是我的不是,方想起幼时曾与二郎在府中玩闹,才临时起了性说来看眼海棠树。”

    林氏怀里小儿,忍不住仰起面好奇地看着赵邺,赵邺离他极近,手背自他身上擦过,眸光落在他面上失神了片刻。

    “睿哥儿不可无礼,还不给三皇子请安。”林氏开了口。

    赵邺手下一松,忙笑道:“无妨,这孩子倒是与我投缘,不知是哪家的?”

    “我家大娘的,如今都五岁了。”林氏想起身后的陈令安有些尴尬,不过转念一想,当初圣人也未挑明,如今两人各自孩子都有,谁还记得那点子事。

    好在只是她多虑,赵邺只是“嗯”声,似未放在心上,又与她说了两句便走开了。

    赵邺并未在府中久呆,陈元卿亲送他到府外。

    他若有所思看了眼陈元卿,翻身上马,忽无故作揖笑道:“谦之,可不敢扰了你的洞房花烛,你快些回去罢,等他日有机会你我二人再喝几杯。”

    “殿下慢走。”陈元卿还礼作揖。

    赵邺骑着马飞奔回府,王守英哪里追得上他,好容易到了府前,只看到王爷那匹良驹叫门房牵着,王爷人早不知去向。

    赵邺一路去了顾氏的院子,顾氏见他这时候过来略有些吃惊,他除了初一十五几乎不往她这处来。

    却还是带着丫鬟笑迎上去:“王爷今日不是去了陈国公府上,可饮酒了,妾身让人去煮醒酒汤。”

    “不必了。”赵邺道,“恒哥儿可睡下?”

    “已由乳母哄着睡。”顾氏回他,他向来重视恒哥儿些,就是沈侧妃当初生下的长子,也比不上。

    这点却叫她欣慰不少。

    赵邺颔首:“我去看看他。”

    赵恒刚睡着,他的贴身乳母半跪在床前,见到赵邺人出现,正要请安,赵邺却挥了挥手令她退下。

    掩门时,乳母不由往床间瞥了眼,却见王爷一脸沉思地盯着哥儿瞧。

    她未作他想,退了出去。

    赵邺抿唇摸了摸恒哥儿的脸,粗粝指腹叫刚睡着没多久的稚儿迷迷糊糊转醒,他看到坐在床沿的赵邺,登时醒了大半,便要下床。

    “睡吧。”赵邺轻声安抚道,“爹爹看下你,这就走。”

    -

    陈令安挺喜欢陈二媳妇陶幼金,瞧着人又乖又美,可比陈元卿那个不讨喜的招人爱。

    因此陈元卿请她去箬山院教他媳妇时,她几乎没多想便应下。

    “宝珍,我怎看着,如果我以后把二郎媳妇拿捏住,陈二就会乖乖听话呢。”陈令安对宝珍感慨道。

    这话宝珍完全招架不住。

    陈令安笑笑走去箬山院。

    她与陶幼金说了好会儿子话,讲得都是京中这些大家族的轶事,也不知道哪传来的小道消息。

    陶幼金听了半晌,她是个聪慧的,终于觉出味儿来,这长姐是变着法子告诉她来往人家呢。

    这边两人正说着话,忽有个婆子在外头传话,也不要求见陈令安,说的却是要见宝珍。

    陈令安对宝珍点头,宝珍出去了会儿,又很快回来,在陈令安耳边低语几句。

    她脸色骤变,脱口而出:“赶紧让人撵出去,在府前站着像什么话。”

    “您还是去看看罢。”宝珍当着幼金的面不好直说,委婉提及道。

    陈令安听出她话外之意,开口与陶幼金告辞:“二郎媳妇莫怪,我今日有些事,回头我再与你来说说话。”

    “长姐有事自忙去。”陶幼金起身道,送她到院门。

    宝珍等出去箬山院,到空旷处才低声与陈令安道:“娘子,听说是三爷嘱咐他来,只与你一人说话,否则就直接去找咱们家二爷。”

    陈令安边走边暗骂道,赵邺莫不是疯了,竟派人跑到国公府来寻她。

    她勉强平复了心情到国公府左侧门处,那边小厮模样打扮的人点头哈腰迎上前来,唤她道:“娘子。”

    陈令安瞥了他眼讥笑道:“王守英,你堂堂内侍殿头倒成了拉皮条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当我没性子么,你胆子肥了敢威胁我。”

    “娘子,奴婢哪里敢,这不是请不动您么,您上马车吧,三爷人来了。”王守英脸上仍带着谄媚的笑,在这位面前,半点脾气都不敢有。

    陈令安看了眼停在不远处,毫不起眼的马车转身欲走。

    “娘子,三爷在这儿等了许久,您这样奴婢也难做,宝珍,还不劝劝你家娘子。”

    话刚落便叫陈令安瞪了眼:“放肆,我的丫鬟何时轮到你来使唤,宝珍,我们回府。”

    她刚走了两步,却忽地让人从身后钳住,陈令安吓了一跳,这可是在北堂街上,陈国公府的地盘,他如何敢就这样现身。

    那人速度极快,直接将陈她掳至马车上,陈令安头晕目眩,好容易才站稳身子,怒斥道:“赵三,你发什么疯,我近来没空见你,你再如此咱俩彻底掰了。”

    赵邺手松了松才道:“安娘,你在紧张什么?”

    陈令安睨他眼:“赵三,你这到府前堵我作甚?要我去庄子上自会派人送信。”

    “送信?陈令安,你在庄子上养了个书生,怕早乐不思蜀,不过昨儿我已将他撵了出去。”赵邺道,“你不是早觉得我们断了,我今日另有事与你说。”

    “说罢。”陈令安道。

    赵邺却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低头亲了亲她颈间,又凑过去吻她额心红痣时,陈令安偏过了头。

    他面色微僵,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却仍搂着她不肯放。

    赵邺在这城中另有私宅,就连嘉佑帝也不知,两进的院子,只个聋哑的仆人守着。

    陈令安随他走到后头,径自寻了圈椅坐下:“什么事?”

    陈二大婚那日他突然出现在后宅,这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这般,她心中其实已猜到些。

    “你那小郎生于宣德十一年,他是谁的骨肉?”赵邺也不跟她绕弯子,低头看着她道。

    陈令安笑了一声,看着指尖丹寇慢悠悠道:“赵三,我若说睿哥儿是你的骨肉你敢认么,你府中不是已经有了二子一女, 都是你的亲生骨肉,你难不成还缺孩子。”

    赵邺指捏紧,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赵三。”陈令安啧了声,“你也莫要拿这话来问我,实话告诉你,睿哥儿究竟是谁的我也不清楚,或许是袁固的,也许是你的,旁人的也有可能,且陈二郎已叫他们姐弟俩改姓了,入了我陈家族谱。”

    赵邺语塞,盯着她良久后才道:“你分明清楚的,当年不只是母后有意。”

    陈令安闻言却笑了一声:“可是赵三,你或许不知,打你十四岁起,我就彻底断了与你一处的念头,我从未想过要嫁你。”

    赵邺犹如雷劈,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可事实分明不是她嘴里说的这样,她明明……还勾得他去啃她的乳儿,问他好不好吃……当年眼底的情谊也骗不了人……

    陈令安却不打算跟他再提旧事,她唇角含笑,让人分不清她话中真假。

    “赵三,你低下身来。”陈令安唤他。

    赵邺垂首凑向陈令安,娘子脸上仍挂着笑,下瞬已冷不丁揪住他的耳,咬牙切齿道:“赵三,你老实与我说,你是如何得知睿哥儿的事?还有你当日怎就闯入我国公府后院了?”

    赵邺迟疑了下。

    陈令安看他的神情,手一松,背靠着圈椅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勉强你。”

    赵邺是最见不得她这样的,那小郎长得极像他,她就是不承认又何妨。

    自他知道她生了两人子嗣,近来几乎未曾入眠过,他左右为难,可又抑制不住地一遍遍想着她与那小郎。

    赵邺心软了半截:“你莫要生气,我告诉你便是,那孩子叫睿哥儿?哪个睿?他生得可真好。”

    陈令安不理他。

    他牵着她的手道:“你生的,我定然会认的,只是如今……你再等等可好……”

    陈令安轻轻将手抽出,道:“赵三,你或许没明白我的意思,睿哥儿只能是袁固的孩子。可无论将来如何,你会看在我陈家一向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护着玉姐儿和睿哥儿周全的,对么?”

    赵邺没有应她,反将她抱起。

    让她躺在被褥间,自己又很快压着她凑上去。

    赵邺觉得自己快要被她给逼疯了。

    他这么聪明,总能想明白的,十四岁那年娘娘给他安排了个宫女,她晓得后大闹一场,后来不了了之。

    他以为她只是一时愤愤,哪晓得她这般有主见,明明面上带笑勾得他神魂颠倒,背地里却早将他摒弃。

    赵邺吻着她的唇时想起上次她说袁固的那句:“我嫌他脏。”

    突然意识到这话不止对袁固说的,或者他十四岁她心里也同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知道她父亲妻妾不分,闹得她母亲郁郁而终,可他搞不懂她哪来那么多离经叛道的想法。只是这个,莫说他如今身有妻妾、有子有女,无法当他们不存在。就是当年,他提早明白了她的心思,能不能做到也未可知。

    赵邺刚把陈令安衣裳脱光,就迫不及待将自己硕物狠狠送了她身子里面。

    她里头又紧又湿,男人许久没弄过,又想她想得狠,乍埋进去就有些失控,直接架着她的腿,猛往里面顶了数下才停。

    陈令安让他戳得呻吟不止,却还保留着丝理智不叫他啃自己脖颈:“唔……别咬……别留下印子,一会儿我还要回府去,我非扒了陈二的皮不可。”

    硕物挤开花唇插到底还不够,偌大的龟头愣是抵到深处,戳挤进宫颈口轻蹭着,赵邺闻言道:“陈二也是为了你好。”

    只是陈元卿的目的未必就在此,赵邺搂着怀里妇人怔怔想道。

    陈令安嗤笑:“你当我不晓得他,十有八九怕我毁了国公府的名声。”

    “安娘,你知不知道幼时陈二最是崇拜你……只他在如今这位置……也怨不得他……”赵邺替陈元卿说了两句话。

    陈令安比陈元卿年长四岁,陈元卿未启蒙时,陈令安已能出口成章,孺慕之情在所难免,只后来读四书看五经,才觉她荒唐得很。

    这话倒更像是在替自己辩解。

    又不想叫她把火拱到自己身上,赵邺单手攥着她再次鞭挞起来。

    他轻揉着她腹部,胯下阳具又粗又硬,一下下往她窄穴里撞,似把她肚皮给撑开,几乎能摸到硬硬的条状物。

    “赵三,你轻些……”陈令安哼道。

    她穴壁内侧忍不住剧烈地抽搐,似配合他肏弄的动作般,不断痉挛收缩,这才几下,就被他捅得泄出身。

    “要我怎么轻,你看你这儿紧的,吃饱了都不肯让我离开。”男人喘息着道,“安娘,你这洞里头都是水。”

    他的手摸到两人交媾处,那处湿哒哒的,大半都是她流出来的那些。

    饶是经验丰富的陈令安听着这话都觉得耳根发痒,这话完全不像是能从赵邺嘴里说出来的,他哪根筋搭错了不成。

    赵邺念了她许久,迟迟没有满足,干脆抱着她翻身,将她整个抱坐在腿间,就那样搂着她死死往上顶弄。

    他又俯身去咬她的乳儿,轮流含住两侧乳尖不肯松口:“安娘,是你说要喂奶给我吃的。”

    “赵三儿……你说什么疯话……唔,别弄了啊……”陈令安刚才在他身下舒坦了回,这会哪里肯配合他。

    赵邺没轻没重,拽着她的腰肢往自己肉棒上撞,硕物深深捅入小穴,差点把她给捅岔气:“赵邺!”

    她是真生气了,被人弄成这么个怪异的姿势,双腿搭在他胳膊上面对着他,屁股却几乎没从他腿心离开过。

    就那么大的口子来来回回啃他的阳具,里面汁液横流,又胀得厉害,花瓣都红肿了。

    男人额角青筋明显,终于在她身子里射出浓精,这东西又多又稠。陈令安分明感觉在自己穴里吐了好久,鼻尖都是他的味道。

    陈令安皱了下眉,便要从他身上起来去收拾。

    人却叫他按坐在已软趴趴的棍子上头,纵然已疲软下来,这东西尺寸也够骇人的。

    “安娘啊。”她听见头顶那人喟叹了口气。

    这声不知饱含了多少情绪,太过复杂,陈令安听出来了。

    “赵三,我们断了罢。”良久后,她轻声道。

    明明这会儿两人身子还连在一处,仿若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亲密。

    赵邺闻言,面上勃然变色,只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来:“休想。”

    陈令安轻笑,指尖拂过他因为愤怒和震惊而紧绷着的面容,又刮过他的喉结轻声道:“赵三儿,你要走的路注定与我背道而驰,你何苦守着这点子无关紧要的情谊不放,坏了你我交情。”

    赵邺心下一塞低头看她,隔了半晌也笑了:“安娘,你打小就主意极大,诸事都由着你随心所欲。走到今日,也是你选择的,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跟幼时一般,任由你哄骗。”

    陈令安没出声瞧了他眼,忽从他腿间起身,骇人的阳物从穴里滑出,她取了自己的帕子站在床前擦着腿心。

    那地儿稍碰下都疼,她难免蹙了蹙眉:“随你罢,我要回府了。”

    宝珍没来,陈令安不怎么熟练地穿着自己身上抹胸,后面带子还是赵邺帮着系上的。

    男人指在她腰肢处逗留了会儿,又扣着她不放,陈令安怕痒,扭头瞪他:“赵三,你作甚?”

    赵邺人还在床上,他半跪着从后头抱住站在床踏间的陈令安,下颚轻蹭着她的光裸的背脊,即使屋内燃着炭火,陈令安还是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

    “安娘。”他深知她的性子,她这一走,也不晓得何时才能再瞧见她。

    陈令安叹了口气,她如今有些后悔了,虽说对睿哥儿不公平,但她确实是不爱身后这人了。

    她打小就觉得男人万分不可靠,再怎么都不能全然陷了进去。像他也好,像袁固也好,她与他们分开纵然会失望,会一时难过,却不会歇斯底里,就是浓情蜜意时,她也留了分理智。

    因此她有些不大看得清赵三,依她看来,这人远比自己要狠得多,人命于他怕如草芥一般,哪个挡了他路都不成。他心里知道想要什么,也明白要走的路,却怎在她身上纠缠不清,闹糊涂了。

    “赵三儿,你这人还真是……”陈令安顿了顿,扭身轻点了下他的额笑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概日子过得太清闲了,非要自寻烦恼。

    赵邺让她给戳傻了瞬,她却已趁机穿了自己褙子,又绕过屏风,去取挂着的披肩。

    “安娘,你这话什么意思。”赵邺身上仅虚虚裹了件衣追出来。

    陈令安磕磕绊绊穿好了衣裳,看了看铜镜中散乱的发道:“没什么,等你真能奈何得了我再来说旁的,赵三,王守英呢,你让他过来给我梳发罢。”

    赵邺唤了声,王守英忙一脸殷勤地进屋,赵邺指了指坐在案前的陈令安。

    “娘子。”王守英这点子眼力劲还是有,恭恭敬敬上前唤了声。

    陈令安不咸不淡应了句。

    王守英跟了赵邺二十多年,身为王府大总管,在府里头就是王妃娘娘也敬他几分,哪像这位,将簪子搁在奁内,便直接使唤他道:“还记得我来时梳的发么,照着弄吧。”

    往日里王爷的发大都是王守英束的,他忙点头:“奴婢记得。”

    -

    陈令安回府后彻底与陈元卿闹掰。

    她甩了陈元卿一巴掌,力道极重,他竟也生生受下。

    “陈二,我劝你别动不该有的心思。”陈令安懒得与他多说,抛下句话便匆匆离开他的箬山院。

    不过她总归是有分寸,虽与陈元卿闹了场,待他媳妇还是如常,这陶娘子可爱得很,看她的眼神常透着股莫名其妙的,仰慕。

    陶幼金嫁来也不过十来天而已。

    陈令安心觉有趣,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这般神奇。

    还有她那大嫂王氏,这身子竟像是好不了,隐隐竟有要去的迹象,明明开始听说只是风寒而已。

    陈元卫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谗言,说王氏得了痨病。他丝毫不念结发之情,不由分说要把人给挪到庄子上,得亏母亲阻止了才作罢。

    可惜王氏终究没能挺过去。

    陈令安冷眼瞧着大房这满屋子里哭丧的,热热闹闹,孩子就有十来个,更别提那些披麻戴孝的妾室,可真正难过的,也就王氏亲生的两个。

    莹姐儿今年也才十四岁,领着幼弟跪在王氏灵前,背却挺得笔直,默默掉着泪珠子,这小娘子丧母后如同一夜之间长大了般。

    陈令安见了有些难过。

    她不记得自己生母什么模样,她过世的时候,自己连生死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是母亲将她带大。若非每年忌日灵位上那寥寥的几笔,哪个还会记得这妇人。

    丈夫生前不记得她,死了还要打扰她的清净,与她葬在一处。

    “娘子。”宝珍站在她身后,看见抬手拭了下泪,担忧地望着她。

    陈令安一身素服,怔了片刻才与她道:“我们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