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躲他们床底下听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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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迟随着妻子姜涵菱一同出席酒会。 据姜涵菱所说,这场由周家举办的私人聚会汇集了整个S市上层社会的名流豪门,他被反复叮嘱千万不能得罪任何一个人,甚至还被拉到美容室里好好打扮了一番。 他有些不自在,紧扣到最顶端的扣子牢牢束缚着他的皮肤,一丝不苟的西装笔挺紧绷,他小心维持着面上勉强的笑容,跟在姜涵菱身后与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容打招呼。 很多人都知道姜家继承人与一个普通男人结婚的事情,与大多数商业联姻不同,姜涵菱与姜家犟了整整七年,终于把梁迟带进了姜家大门。 对于这样一个“山鸡变凤凰”的男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是暗含打量的,似乎在评估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迷倒了姜涵菱。 梁迟确实有一副好皮囊,他长得冷峻精致,身高腿长,气质清冷,如一朵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 然而那偶尔暴露出来的些微窘态,却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梁迟默默低下头,避开那些暗含恶意的视线。 姜涵菱正与友人聊的火热,他暂时插不进话,只能嗫嚅了半晌,悄悄离开去了卫生间。 冷水泼上脸颊,让他清醒不少。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好看的脸,男人容貌出色,却好像也只有容貌可看,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这下,连最后一个优点也没有了。 他从卫生间出去,冷不丁撞上一个男人,对方比他矮一个头,被他撞得连连后退,稳住身体之后气急败坏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脸,忽地脸色难看下来。 梁迟不知他神色变化的原因,微微低着头道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对方穿了一身亮眼的黄色西装,脸上似乎还抹了些东西,很明显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 偏偏他精心装饰过的脸,却比不过额发沾湿面容俊美的男人一分半豪,他脸色越发地臭,没好气地骂道:“你没长眼睛吗?不知好歹的东西。” 梁迟神色冷了下来,狭长的凤眸泛着雪一样的冷光,不再看他,抬脚便要离开。 男人却不依不饶:“喂,你是不是叫梁迟?我告诉你,姜总不过就是看你长得还行,等你老了,她还是会喜欢年轻好看的男人,到时候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他幸灾乐祸地笑,神色中藏着不易察觉的不甘与嫉妒,叫人一眼看出他的意图来。 梁迟其实是知道的,姜涵菱在与他恋爱时也坦白过,她年轻不懂事时曾交过许多男友,说不准面前就是其中一个。 他揉了揉额角,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沮丧,好像被他戳中了某个不可言说的痛处似的,一时没有反驳。 对方却抓住了他的犹疑,再接再厉道:“姜总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安定下来的,她现在喜欢你不代表以后也喜欢你,我看啊,她现在说不定已经就厌烦你了……” “这么清楚,你躲在他们家床底下偷听到的?” 一道女声传来,打断了男人的侃侃而谈,他气恼地回头正要不耐烦地轰开多管闲事的人,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熄了火,讷讷地闭上了嘴,只一双不情不愿的眼睛还撇过来。 梁迟也看到了出声的女人,那实在是一位过于漂亮的人,慵懒成熟的卷发,靡艳性感的红唇,懒洋洋地看过来的眼神迷离缱绻,眼波极为撩人。 她身后还有一位高大俊美的年轻男人,轻轻搂着她的腰,略微弯腰凑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她勾起唇角,风情万种地笑了起来。 她横了唯唯诺诺的男人一眼,又挑眉看了看梁迟,那眼神明明是清醒的,却莫名笼着一层虚无缥缈的雾气,叫一向无动于衷的高岭之花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身后的男人开口,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屑:“还不快走?等着周小姐请你走?” 刚刚还在梁迟面前耀武扬威的男人一句话也不敢说,默默低着头跑了。 梁迟心里有了底,大约这便是周家那位有名的千金了,他斟酌着措辞:“谢谢……你们。” 周小姐勾人的桃花眼在他脸上顿了顿,眼里掠过一丝奇异的光,很快消失不见。 她没再说话,他也不好搭话,三人便匆匆擦肩而过,梁迟回到酒会之中,姜涵菱与另一位合作伙伴交谈着,并未发觉他离开又回来。 他指间拿着一杯色泽艳丽的红酒,在富丽堂皇的灯光之下,那杯靡艳的液体泛着美丽的光泽,他脑中隐隐闪过周小姐的红唇,莫名觉得她的口红颜色很像这杯香醇的红酒。 他明知这样不对,如此随意失礼地肖想一位十分钟前才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异性,并不符合他二十六年来循规蹈矩的人生信条。 然而他却毫无遏制的想法,他的妻子正在与人谈话,而他脑子里全都是另一个女人,幻想着她漂亮的唇,饮入一口醇厚醉人的酒。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靡艳的液体,酒精麻醉着他的理智,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瓦解。 姜涵菱皱着眉,拉着他走到无人的角落里,原本严厉的语气在触及男人那双绯红迷蒙的凤眸时顿了顿,似乎回忆起某些美好记忆,到底存着几分情谊,冷冰冰的表情不可控制地软化了几分:“我不是让你注意点别喝酒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刚刚我朋友和你打招呼你没反应,你知道我多尴尬吗?” 男人白皙的脸颊泛着酒醉的红晕,他的酒品很好,醉了也不会失态,只会呆呆的在原地一动不动。 以往姜涵菱是很喜欢他醉酒的样子的,她见惯了发酒疯大喊大叫的人,觉得安安静静的男人非常可爱。 但这张脸看了快八年,再怎么好看也腻了。 姜涵菱只皱眉挥了挥手,疲惫地转过身,打电话叫人来送他回家。 梁迟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他很难过,很伤心,很想抱抱自己朝夕相处的爱人,问问她到底还爱不爱他。 但他酒后反应迟钝极了,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塞进了车里,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他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被酒精麻痹,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女人微醺一般半眯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落下根根分明的阴影,她有着一双迷离多情的桃花眼,面容娇艳精致如花朵,微微张开的唇间吐着丝丝热气,对着他慢慢露出一个浅淡撩人的笑。 然后他醒了。 宿醉后的记忆断片了一般,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隐约记得刚才梦中不应出现的人,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是谁。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绝不是姜涵菱。 想到妻子,男人迟钝地看了一眼身旁,空无一人,他推开卧室门,整间公寓只有他一个人。 手机消息空荡荡的,没有收到任何讯息。 梁迟捂住额头,缓慢而深重地叹出一口气。